蔣凡了解祁芳的為人和蘭姨很像,任何事情首先想到的別人,很少顧及自己也是需要同情的一類。
來到東莞,看似三姊妹都很照顧她,但她也把蔣家三姊妹當著自己的親人。
雖然沒有文化,但是臟活累活都搶著做,對任何人都禮儀有加,會所里許多高高在上的賭客,都對她刮目相看。
回到租屋,一不留神就把所有人的衣服偷偷洗了,房間也收拾得干干凈凈,惹得蔣英和蔣平無論再忙,只要換下衣服都會當時洗了,以免被祁芳看到。
蔣凡看到祁芳臉上沒有擦干的眼淚,張嘴卻沒有發聲,大概猜到又是祁家兄弟的事,直白問道:“芳姐:是不是你兩個弟弟又惹了什么麻煩。”
祁芳難為情地點頭道:“我剛才去了厚街三屯,別人要見到錢才肯放人,可是那么大一筆錢,就是把我賣了也還不上。
這事如果被英子知道,肯定又會說我把兩個弟弟嬌慣得沒有一點樣子。”
蔣凡知道祁芳雖然討厭祁太平,但是對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真像母雞守護小雞仔一樣呵護著。
祁家兄弟進了昊成鞋廠以后,因為曾經的往事,蔣凡沒再過問兩人在廠里的生活,祁芳也從不在蔣家三姊妹面前提兩個弟弟的事情。
現在出了事情,在蔣凡的追問下,祁芳才說出緣由。
工廠的男性崗位都比較局限,唐俊聽蔣凡講述過兄弟倆的行事作風,介紹兩人進廠時,安排兄弟倆在針車線上從事送料的工作。
這樣的崗位在男性群體中,相對屬于輕松點的工作,唐俊還找到線上的拉長,特意交代對兄弟嚴加管教。
可是拉長曲解了唐俊的意思,認為他是暗示自己照顧兄弟倆,所以對兩人都比較縱容。
兩兄弟肯定不知道詹昊成和唐俊這對舅甥之間的恩怨情仇,只知道唐俊是老板的侄子。
大弟祁東進廠以后,仗著是唐俊介紹的人,不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還經常曠工。
祁勇一直視哥哥馬首是瞻,只要祁東不在,他還比較安分。
三個月前,工作態度一般,也沒有任何技術的祁勇,無緣無故就被提升為熬邊主管。
熬邊是制鞋工序中一道需要技術的手工活,就是給皮料上膠和卷邊。
祁勇得到提升,祁東就認為針車線的主管是看不起自己,所以才提了祁勇,不停地給主管找茬。
而不知道提升一個主管,拉長都沒有權利,至少需要經理級別以上的管理才能定奪。
主管也管不了這個刺頭,只能找到拉長。
拉長非但沒有約束祁東,還給主管直言,祁家兄弟是老板侄子介紹來的人,要他讓著祁東一點。
拉長縱容,主管只能對祁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使得他更是有恃無恐,在針車線上稱王稱霸的拉幫結派,還威逼利誘找到一個姿色不俗的女友。
一個月前,出乎所有人意外的人,工廠周副總當著許多人的面,宣稱祁東工作能力強,第二天他就被提升為后勤清潔部的主管。
雖然只是一個閑職崗位,但是底薪和生產線上的主管一樣,只是少了崗位工資。
副總提攜,后勤部的經理以祝賀為幌子,出面請他吃飯,吃完飯后,還帶他進了三屯一家大眾賭檔。
先前祁東還是十塊幾十的下注,輸了沒錢就找祁芳找。
會所的服務員因為有姿色要求,每月三百元的薪水,相當于周邊工廠一個主管的薪水。
蔣英每月會額外給祁芳三百元零花錢,輝哥知道她在蔣凡心里的位置,許多時候在會所打麻將,無論輸贏都會給一百元小費。
許多麻將客知道她的蔣凡的姐姐,偶爾也會有打賞。
祁芳每月的薪水加小費,至少一兩千,除了固定給家里寄的三百,大部分錢都補貼給了兩個弟弟。
祁東的賭癮慢慢變大,經理又把他帶到大眾賭檔樓上的三公檔,當他輸得身無分文后,還故作仗義,替他擔保在賭檔里拿了三萬元的水錢,現在利滾利,已經滾到八萬多了。
蔣凡聽完祁芳的陳述,馬上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比較了解祁家兄弟,生在貧窮的家庭,卻養成了少爺的毛病,不但好吃懶做還自私自利,村里的人都不待見兩兄弟。
那么自私自利的人,即便給機會讓他們攀附上工廠的管理干部,他們也沒有那個能力,這樣的人能在效率第一的外資工廠生存下來都算奇跡,想都別想提干的事。
可是這樣的好事,卻砸到了兩兄弟的頭上,而且經理還主動找上門和祁東稱兄道弟,更是蹊蹺的事情。
而一個經理即便認識賭檔的人,賭檔也不可能給一個外省人這么大的擔保權。
他篤定這里面肯定有很大的貓膩,況且看似自己攤子鋪得很大,但是兜里真沒有多少現金,現在要拿八萬,他也捉襟見肘。
雖然恨極了祁東,但是不想祁芳傷心,他思慮片刻,想著借此機會給祁東一點教訓,安慰祁芳道:“這事你就別管了,現在安心休息,明天我去厚街看看。”
再次回到床上,蔣凡再也無法入睡,不想讓祁芳看出自己為難,他走出租屋來到樓下士多店,腦海里一直想著怎么來解決這件事情。
如果要他掏現金,兜里沒有那么多不說,而且也不愿意為存在貓膩的事情買單。
蔣凡仔細梳理起整件事情的過程。
年后安排祁家兄弟和同鄉去昊成鞋廠上班時,正是自己與詹昊成針鋒相對的時間段,因為這事還刻意叮囑著唐俊,別透露這些同鄉與自己的關系。
他猜測是祁家兄弟自個透露了與自己是同鄉這層關系。
三個月前汪文羽還沒離開東莞,自己也混得順風順水,那時的詹昊成也想與自己搞好關系,祁勇得到提升,他懷疑可能是詹昊成的杰作。
問題在于即便詹昊成知道祁家兄弟是自己同鄉,可他倆也只是打工人,沒有多大的利用價值,詹昊成費盡心思,先是提攜祁勇做主管,然后又提攜無事生非的祁東,還拉他去賭檔,到底想要達到什么目的。
雖然已經夜深,但是想到這些煩心事,蔣凡根本無法入睡。
他離開士多店,準備溜達去輝哥的會所看看,讓熱鬧的氛圍緩解自己的煩惱。
剛要走到會所,他又想到這么晚前去,蔣英肯定會關心地嘮叨,自己這愁眉苦臉的樣子,還可能影響到姐姐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