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雄熱絡地招呼道：“大爺，在哪兒呢？”

蔣凡握緊大哥大，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李領導，你這樣的人物叫我‘大爺’，合適嗎？”

自從察覺到李志雄的心態發生了變化，現在與向東升走得越來越近，蔣凡心里那點因他短暫“反省”而生的好感，早已煙消云散。如今再聽這聲故作親昵的“大爺”，只覺得虛偽刺耳。

“我們是兄弟，你這樣說就見外了吧。”李志雄虛情假意地套了兩句近乎，接著道：“現在有時間，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蔣凡想起陳哥的提醒，本想拒絕，可心里又想知道，李志雄聯系自己，到底什么目的，思慮了片刻，他還是答應道：“你說個地方吧。”

李志雄脫口而出：“那就白沙治安隊吧，我順便要去那里檢查一下工作。”

蔣凡聞言，眼神驟然一凝。以李志雄的身份，絕不可能親自去一個村的治安隊檢查工作。他瞬間聯想到瘦仔的事，但轉念一想，李志雄斷不會為瘦仔這樣的小角色親自出面。唯一的可能，就是新調任白沙治安隊駐點的周世東與李志雄有某種關聯。而周世東能撈到駐點治安隊這份肥差，至少證明在局子里有些背景。

想到這里，蔣凡眼神里泛起怒意，握著大哥大的指節微微發白，聲音卻依然平穩：“李領導這么關心基層工作，真是讓人佩服。”話鋒一轉，開門見山道：“你應該聽說，我與白沙治安隊一直不對付，在那里見面，我心里堵得慌，等你什么時候工作不忙，我們再約吧。”說完，不等李志雄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李志雄盯著話筒愣了一瞬，隨即冷哼一聲：“什么玩意兒？一個外地來的小子，也敢掛我電話？”

感到被輕視，他是惱怒至極，但轉念想到蔣凡幫過自己兩個女兒，至今還照顧著李家姐妹，也間接幫過自己，加之他知道蔣凡與唐璐有些聯系。權衡了一番，他努力壓下怒意，暫時不愿意與蔣凡撕破臉。

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松了松勒得發緊的領帶。隨即撥打了白沙治安隊的電話。電話接通后，他聲音里還帶著未消的怒氣，不等對方說話，便冷硬地丟下一句：“讓周世東回局子來見我。”

權力就像一劑嗎啡，總能讓人忘記曾經的痛。半年前那場風波后，李小霞當眾揮下的那一棍，不僅打碎了李志雄偽善的面具，讓他的職場處于動蕩之中，妻離子散的家庭生活也是一地雞毛。

正是那樣的處境下，反倒喚醒了他殘存的良知。那段時間，他確實想過贖罪，希望能換取李家姐妹的原諒。

隨著時間推移，他那些蟄伏的權力欲又蠕動著蘇醒。得知曾經多次向他拋出橄欖枝的向東升將再次得到提升，他就動起心思，希望向東升的權力能替他抹去以前的污點，這樣不但能免去牢獄之災，還能坐穩現在的位置，他便投入到向東升的陣營，成為了向東升的馬前卒。

周世東并非李志雄的親信，他能撈到駐點治安隊的肥差，還能讓李志雄親自出面解決麻煩，是因為他與向東升有些沾親帶故的關系。

接電話的治安仔不知道打電話的是李志雄，只是聽到對方讓周世東回局子，就知道對方肯定是個人物，口氣才那么大。放下電話，治安仔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周世東。

周世東正在駐點辦公室里，與瘦仔商量對策，聽到治安仔的匯報，就知道是李志雄，起身對瘦仔道：“發廊暫時做不了生意，也不算什么大事。你先沉住氣，暫時別輕舉妄動，我一定想辦法替你擺平這件事。但是你答應我的事……”

他停頓下來，瞅了一眼辦公室的房門，壓低聲音道：“晚上安排好以后，給我打傳呼，一定要保證是沒人動過的新鮮貨哦。”

瘦仔趕緊起身，連連點頭，臉上堆著諂媚的笑：“東哥，我辦事您還不放心嗎？”他猶豫了一下，又試探著問：“那……楊冰冰還給您留著？要是用不著，我就讓她接客了。”

周世東瞇起眼，嘴角勾起一抹猥瑣的弧度：“這女人夠勁，懂得怎么伺候人，當然得留著。”他伸手點了點瘦仔的胸口，聲音壓得更低，“但對外，她得是你的馬子，懂嗎？別讓人知道跟我有關系。”

瘦仔立刻挺直腰板，拍著胸脯保證：“東哥，規矩我懂，絕不會給您添麻煩。”

周世東畢竟只是一個底層的條子，雖然有所依仗，但不是直接關系，人微言輕，在李志雄面前還是不敢造次，回到局子，他輕輕敲響了李志雄辦公室的房門。

“進來。”辦公室里傳來李志雄帶有余怒的聲音。

周世東推開房門，腳還沒有踏進房間，臉上就露出討好的笑容：“李領導，聽到您的召喚，我就趕緊回來了，請問您有什么吩咐。”

李志雄冷冷地瞥了周世東一眼，聲音里夾槍帶棒道：“你現在本事大了，我哪敢吩咐你？”說完，他低下頭，隨手抓起桌上的一份無關緊要的文件翻看起來，故意擺出一副忙碌的樣子，不再理會周世東。

周世東是靠銀子疏通關系混進局子的，雖然沒有什么本事，但有自知之明。他對工作沒什么遠大抱負，只圖個清閑，盡量多撈油水。

此刻被李志雄叫回來，卻又被晾在一旁，他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暗自盤算：為了那點享樂和瘦仔塞的銀子，真要是把李志雄得罪了，自己跟向東升那點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系，能成為這身“虎皮”的護身符嗎？

權衡以后，他的聲音變得更加恭維：“李領導，我在門外候著，等您忙完我再進來。”

李志雄緩緩抬起頭，怒視著周世東，語氣里帶著譏諷：“是不是又想給你那位表姑打電話，讓她再次提醒我，她是老向前妻的姐姐，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必須得給她一個面子，否則她就去找老向？”

“沒有、沒有。”周世東向辦公桌邊邁了一步，馬上又退了回來，慌忙擺手道：“我是看您忙，想在門外候著，以免影響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