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酒罐臉上那股頹廢和郁結瞬間被一種銳利的光芒所取代,眼神堅定得像淬過火的鋼。
“陳老哥,你不用多說,”他打斷陳哥的話,聲音斬釘截鐵,“這事我干,具體原因你不必細說,我相信你陳老哥的人品,更何況關系到凡兒的事,只要能幫到他,把我這把老骨頭搭進去又何妨?”
他答應得如此干脆利落,反而讓陳哥涌上一股復雜的情緒,既有欣慰,也有沉重。
“好、好、好,老弟,夠義氣。”陳哥用力拍了拍李酒罐的手臂,“事不宜遲,我這就去給弘義打電話。”
陳哥給周弘義打傳呼,留言李酒罐已經答應,讓周弘義立刻趕了過來。
周弘義又是激動又是感慨,趕到飯館,詳細說明了任務要求,尤其強調祁東雅家中極有可能存在需要開啟的保險柜。
“酒罐叔,以你的身手,潛入和應變我們都不擔心。唯一可能成為障礙的,就是開鎖,特別是現代的高檔保險柜。”周弘義直言不諱。
李酒罐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為難之色:“不會,就學。哪里學?”
周弘義早有準備,聯系了一位信得過的、精通此道的老師傅,搬來不同型號的保險柜,就在飯館里傳授李酒罐開鎖知識。
學習開鎖,尤其是復雜精密的保險柜鎖,需要極大的耐心、專注力和對細微觸感的把握。
李酒罐確實不算聰明,文化程度也不高,理解那些機械原理和技巧要點有些吃力。
但是習武之人特有的執拗和專注,一旦認定目標,便心無旁騖。
更重要的是,他那雙經過千錘百煉的手,穩定、有力且對細微的震動、阻澀感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感知。
老師傅講解時,他凝神靜聽;老師傅示范時,他目不轉睛。
輪到自己上手,他一遍遍地失敗,又一次次地重來,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手上甚至因為反復嘗試而被工具磨出了水泡,他哼都不哼一聲,眼神里的光芒反而越來越亮。
半個月時間,除了必要的吃飯和短暫休息,他幾乎全部撲在了那些冰冷的鎖具和保險柜模型上。
靠著那股不服輸的執念和習武帶來的超凡手感,他熟練地掌握了不同的型號保險柜、還有各種復雜門鎖的核心技巧,速度之快,連見多識廣的老師傅都嘖嘖稱奇。
當李酒罐當著周弘義的面,僅用一根特制鋼絲和聽診器,在幾分鐘內悄無聲息地打開一個頗有難度的舊式保險柜時,周弘義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
當李酒罐在外界爭分奪秒地磨礪著潛入所需的技藝時,高墻之內,蔣凡的處境正急轉直下,滑向更黑暗的深淵。
黎科長如同一條被逼急的瘋狗,向東升那邊催得越緊,他對蔣凡的折磨就越發失去分寸。
每一次審問,他都希望能從蔣凡嘴里撬出關于錄像帶數量、還有沒有其他東西,這不僅僅是為了交差,更是他向新主子表忠心,證明自己的價值。
蔣凡這塊硬骨頭,任憑皮開肉綻、高燒反復,意識在清醒與模糊間徘徊,卻始終緊咬著牙關,一個字也不肯吐露。
這種沉默,在黎科長看來是赤裸裸的挑釁和蔑視,徹底點燃了他心中暴戾的火焰。
他不再滿足于常規的毆打和折磨,也根本不在乎蔣凡那持續不退的低燒和日漸虛弱的身體。
“媽的,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時候!”
又一次審訊中,見蔣凡依舊垂著頭,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黎科長徹底失去了耐心。
他獰笑著,再次將目光投向了蔣凡大腿根部那處始終未能好好愈合、反復發炎腫脹的槍傷。
那里,是新傷與舊患疊加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最能帶來極致痛苦的地方。
他不再用橡膠棍漫無目的地抽打,而是用那堅硬的棍頭,對準了傷口中心,狠狠地、帶著旋轉力道地戳捅下去。
“呃啊……”即使蔣凡意志堅如鋼鐵,在這針對神經末梢最密集處的殘酷攻擊下,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野獸瀕死般的慘嚎。
布團幾乎被他咬穿,全身瞬間被冷汗浸透,肌肉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
一下,兩下……
黎科長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用棍頭反復蹂躪著那個脆弱的傷處。
舊痂被捅開,膿血混合著新鮮的血絲滲出,染紅了單薄的號服褲子。
劇烈的疼痛如同電流般傳遍蔣凡的全身,最終匯聚成一種讓他靈魂都在顫栗的、撕裂般的銳痛。
這一次,蔣凡暈厥過去的時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長。
被冷水潑醒后,他感覺左腿自大腿根部以下,傳來一種前所未有的、令人恐慌的異樣感——不僅僅是傷口本身火辣辣的劇痛,更添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麻木和失控感,仿佛那條腿已經不完全屬于自己。
接下來的幾天,這種異樣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愈發明顯。
當他被拖回號室,試圖依靠墻壁勉強坐起時,左腿卻完全使不上力,軟綿綿地不受控制,險些栽倒在地。
試圖移動時,腳掌拖在地上,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姿態。
輝哥最先察覺不對,他攙扶著蔣凡,震驚地發現他的左腿似乎無法自主彎曲和支撐。“凡弟,你的腿……?”
蔣凡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喘著粗氣,額頭上滿是虛汗。
他低頭看著自己不聽使喚的左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死寂般的灰白。
他嘗試著動了動腳趾,只有微弱的反應,整條腿像是灌滿了鉛,又像是被無數細針持續扎刺,混合著麻木與劇痛。
他明白,黎科長最后那頓針對傷處的瘋狂戳捅,恐怕不僅僅是造成皮肉之苦那么簡單,極有可能傷及了深處的坐骨神經或其他關鍵神經束。這條腿,怕是廢了。
高燒依舊纏綿,身體的虛弱達到頂點,如今再加上這條瘸腿……
蔣凡靠在墻上,緩緩閉上眼睛,將所有的痛苦、憤怒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涼死死壓在心底。
他沒有哭喊,沒有咒罵,甚至連一聲嘆息都沒有發出。
但在那死寂的沉默之下,是一種近乎燃燒的意志,唯一的信念就是不會讓黎科長、向東升這些人的陰謀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