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強壓下心頭的慌亂,反手輕輕帶上房門,朝著辦公桌后的張世龍弓了弓身,臉上擠出慣有的諂媚笑容:
“張總,這么晚還在忙?您這敬業勁兒,真是我們這些人應該學習的榜樣?!?/p>
張世龍這才緩緩抬起頭,指尖夾著的鋼筆在文件上輕輕點了點。
他沒說話,只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龍王,目光像帶著鉤子,仿佛要把龍王從里到外都剖開看個明白。
辦公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只有墻上掛鐘的滴答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龍王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后背已經滲出一層冷汗,卻只能硬著頭皮站在原地,維持著臉上的笑容:
“張總找我來,是有什么要緊事?您盡管吩咐,只要我龍王能辦的,絕不含糊?!?/p>
“能辦的絕不含糊?”張世龍終于開口,聲音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他把鋼筆往桌上一放,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身前,“那我問你,今晚麗晶酒店的酒局,你玩得開心嗎?”
龍王心里“咯噔”一下,確定自己已經被跟蹤,張世龍才能這么快收到消息。
他心里飛快地盤算著說辭,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幾分:“張總您消息真是靈通,什么事都瞞不過您。今晚是李志雄領導組的局,我是到了那里才知道是洪興請客,已經到了,也不能中途退場,就隨便湊個熱鬧,沒什么特別的事?!?/p>
“隨便湊個熱鬧?”張世龍冷笑一聲,聲音驟然拔高:
“你們和洪興勾肩搭背地走出酒店,關系已經那么親近,還只是湊個熱鬧?你當我張世龍是傻子,還是覺得陳老板好糊弄?”
龍王的臉色瞬間變了,聲音微微顫抖:“張總,真的是誤會。我……我就是表面上應付一下,現在洪興的勢頭很旺,我要是不順著點,怕是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但我心里始終記著,自己是跟著您和陳老板做事,不敢、也不會與洪興走近?!?/p>
“洪興的勢頭能有多旺?”張世龍言語中帶著一絲輕蔑,接著說道:“不就是李志雄組的個飯局嗎?邀請你們前去,言下之意不過就是想說明李志雄是他的靠山罷了。”
“張總,如果只是李志雄,那倒還好說……”
龍王停下來咽了口唾沫,知道不說實話今天這關是過不去了,帶著幾分后怕坦誠道:“關鍵是向領導,向東升也去了?!?/p>
“向東升?”
張世龍臉上的輕蔑瞬間收斂,身體不自覺地微微前傾,“他去干什么?也是李志雄請的?”
“不像是?!?/p>
龍王回憶著當時的細節,語氣肯定了些,“他是中途‘偶遇’的。洪興出去點菜,正好碰到在隔壁吃完飯的向領導,然后就熱情地把他請進我們包間喝了杯酒?!?/p>
“偶遇?”張世龍眉頭緊緊皺起,敏銳地嗅到了其中的不尋常,“有這么巧的事?向東升現在還在虎門上班,會有這么巧的事?能在市里的麗晶酒店偶遇,還偏偏在你們聚會的時候?”
他盯著龍王,語氣咄咄逼人:“向東升進去后,什么表現?對洪興態度怎么樣?”
“很……很客氣?!饼埻醪桓译[瞞,接著說道:
“非常給洪興面子,還說‘洪老板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讓大家跟著洪興和氣生財。雖然只待了不到五分鐘,但那杯酒……分量太重了。陳二筒、大頭炳他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p>
張世龍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如果只是李志雄,洪興也僅限于在虎門有了關系。但向東升的出現,尤其是以這種“偶遇”并被恭敬請入的方式出現,并且對洪興態度親善,這幾乎是在公然為洪興站臺,這背后傳遞的信號就截然不同了。
“還有呢?”張世龍神情嚴峻地繼續追問,“洪興在酒桌上還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在他的步步緊逼下,龍王竹筒倒豆子般將宴席后半段的情況詳細說了出來:
“向東升走后不久,李志雄也離開了,洪興就開始攤牌。提起張春耕砸了他的假日酒店,劉正軍打殘黑子的事,說他當時在國外沒能及時處理,現在回來了,要連本帶利算賬。他還特意挑動陳二筒和大頭炳,說他們以前沒少受蔣凡那幫人的氣,問他們想不想報仇?!?/p>
“陳二筒和大頭炳什么反應?”
“他們兩個當場就表態,拍著胸脯說要沖在最前面,一切聽洪興安排。”
龍王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洪興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收拾蔣凡身邊的那些兄弟,拿張春耕和劉正軍立威。他……他沒給我和公雞分派具體事情?!?/p>
張世龍聽完,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
洪興借勢立威,整合江湖力量,并且明確要對張春耕等人下手,這消息本身就足夠重要。而向東升的意外現身,更是讓整個事件的嚴重程度升級。
“你確定你說的都是實話?”張世龍最后確認道。
“千真萬確,張總,我是您和陳老板的人,怎么敢騙您嘛。”
龍王連忙保證,同時還帶上了陳烈安,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拿出了誠懇的態度,受到了牽連,就別對自己不管不顧。
“行了,你先回去,有任何困難可以直接打我的電話。”
張世龍何嘗不知道龍王的用意,安撫了一句,隨即補充警告:“記住,管好你的嘴。洪興那邊有什么新動向,第一時間告訴我。”
“是是是,一定,一定。”龍王如蒙大赦,連連鞠躬,幾乎是倒退著離開了辦公室。
張世龍從窗戶邊看到龍王開車離開,沒有片刻停留,徑直走向專用電梯,按下通往頂樓總統套房的按鈕。
總統套房里,陳烈安剛與從四川回來的阿娟親熱完,正靠在床頭,點了一支煙。
阿娟裹著睡袍,依偎在他身邊,眼神嫵媚。
“汪文羽這次帶著兩車人回四川過年,到底什么情況?”陳烈安吐出一口煙圈,看似隨意地問道。
阿娟眼神閃爍了一下,正想著如何搪塞過去,門鈴突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