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娟上車以后,將緊緊摟在懷里的木盒子塞進卓瑪手里,隨即拍了拍自己喘著粗氣的胸脯道:“嚇死我了?!?/p>
坐在副駕駛上的彪娃,一直注意著娟娟的一舉一動,先前距離太遠,他也只能看清她的身高,現在近距離看到這個身高160左右的女孩,五官精致如畫,膚色白皙,但在那明艷動人的臉蛋上,透著一絲質樸的稚氣,心里想著這樣稚嫩的女孩,憑什么成為了麗晶酒店那么高檔的夜場媽咪呢?
卓瑪看到娟娟只是換了一身衣服,除了帶來這個木盒子,兩手空空如也,心情復雜地看著她,滿是心疼地說道:“娟娟,我不是給你說過,幫我做了這件事,你就不能在這里上班了,怎么就沒有把自己的行李帶上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帶東西出宿舍,不但要開放行條,而且還要檢查行李。”娟娟說完,看到卓瑪愧疚的眼神,她瞅了一眼前排坐的張春耕和彪娃,側身從自己的胸衣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證,還有幾百元錢來,在卓瑪眼前晃了晃,壓低聲音安慰道:“放心吧,我自己的貴重物品,也帶出來了?!?/p>
卓瑪拿過娟娟手里的錢數了一遍,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道:“你在麗晶做媽咪已快半年了吧,雖然比不上那些紅牌媽咪,但收入也不算低,怎么就這點錢,連存折都沒有一張”
娟娟臉上閃過一道尷尬,咬了咬下唇,聲音細若蚊聲地解釋:“我有七姊妹,母親治病欠了不少債,結果還是沒能保住性命。現在家里只有父親一個全勞動力,我是老大,弟弟妹妹還要讀書,每月掙到的錢除了買衣服、化妝品,我都寄回家了?!?/p>
作為媽咪,隨時必須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這是職場需求。
娟娟剛做媽咪不久,卓瑪就到麗晶酒店上班了,兩人住在一個宿舍已近半年了,娟娟從沒有提過自己的家庭情況。
卓瑪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笑容隨時掛在臉上,像是一個不知道煩惱的娟娟,背后竟然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家庭負擔。
她默默地把錢和身份證還給了娟娟,眼神里多了一絲心疼,心里的內疚愈發強烈,低聲道:“那你平時怎么都不說?我還以為你……”她的淚水涌出了眼眶,哽咽道:“早知道你負擔這么重,我就不應該讓你幫這個忙。”
轉瞬之間,娟娟的心情已經恢復了平靜,習慣性的笑容又掛在臉上,她幫卓瑪輕輕擦去臉頰的眼淚,云淡風輕道:“說了又能怎么樣?何必給別人添麻煩呢。我們是好姐妹,幫你是應該的。”
卓瑪緊緊抓住娟娟的手道:“你不愿意麻煩別人,自己卻這么義無反顧地來幫我,是我連累了你……”
娟娟輕輕拍了拍卓瑪的手背,嘴角依然掛著那抹習慣性的笑容,聲音堅定道:“這不是連累,是我自己愿意的,出門在外,相互幫襯路才能走得更遠?!?/p>
前排的彪娃仔細聆聽著兩個女人的對話,他沒想到看起來嬌柔的娟娟,不但仗義,而且還這么堅強。情不自禁地從后視鏡里多觀察了她幾眼,原本對她職業的好奇,此刻變成了尊敬。
他遲疑了片刻,故作閑聊地插嘴道:“阿娟,你想沒想過,離開麗晶酒店,你想再找收入這么高的職業,很不容易哦?!?/p>
沒等娟娟回答,正在開車的張春耕好奇地瞥了彪娃一眼,調侃道:“悶葫蘆,平時你惜字如金,今天卻這么大方,愿意主動找女生搭訕,是不是看到阿娟長得漂亮,心里有了非分之想?!?/p>
彪娃被這一調侃,瞬間臉紅起來,只能目視前方,不好意思繼續發聲。
此時,娟娟還沒意識到這微妙的氛圍變化,依然帶著那抹恬淡的笑容,回應著彪娃之前的問題:“先找找看,實在不行,大不了從頭開始,繼續從小姐做起。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兩全其美的事,什么事總得有取舍?!?/p>
卓瑪一直在沉浸在愧疚中,聽聞張春耕的話,瞬間來了興趣,目光在彪娃和娟娟之間來回掃視,心里暗怔——彪娃長相雖然普通,但是180左右的身高,強健的體魄,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更重要的是,他是蔣凡身邊最親近的兄弟,如果娟娟真和他在一起,無論是職場,還是生活上,也有了一份保障。
她看著彪娃的背影,試探性地問道:“彪哥,你作為阿凡身邊的‘五虎上將’之一,身邊應該有不少漂亮的妹妹圍著轉吧?”
張春耕笑著糾正道:“卓瑪姐,你是凡哥的朋友,叫他‘彪娃’更親近些,‘彪哥’那是街面上那些混混討好他的叫法?!彼D了頓,略帶疑惑地補充,“不過,我從沒聽說過凡哥身邊有什么‘五虎上將’,你這說法是從哪里聽來的?”
“這是我給你們取的,我還給阿凡取了新的綽號,叫‘獨臂大俠’?!弊楷斀忉屚?,又看著彪娃,帶著玩笑的口吻鍥而不舍道:“彪娃,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應該是身邊真有許多女性朋友吧?!?/p>
她既要照顧彪娃的面子,又害怕彪娃聽不出自己話中的弦外之音,故意將“女性朋友”幾個字咬得很重。
彪娃從尷尬中回過神來,擺手解釋道:“沒有、沒有,我平時沒有什么應酬,哪來什么女朋友嘛?!?/p>
張春耕看到卓瑪一再追問彪娃的私生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帶著成全的想法,再次接茬道:“卓瑪姐,你先前沒聽我說嗎?彪娃就是一個‘悶葫蘆’,見到那些主動來搭訕的女孩,說話都不利索,哪還有什么女朋友嘛,他至今還一直單著。”
車內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起來,彪娃的臉漲得更紅,眼角的余光從后視鏡中偷偷看了一眼娟娟,趕緊又將目光正視著前方。
一無所知的娟娟,腦海里一直想著,忙是幫了,肯定就不能繼續待在東莞市里,接下來應該去哪里找工作合適,根本沒有注意聽三人的對話。
后排座上的卓瑪,也是從倒車鏡中將彪娃偷偷觀望娟娟的神情盡收眼底,她湊到娟娟耳邊,悄悄指了指副駕駛上的彪娃,壓低聲音道:“你覺得這個男人怎么樣?”
娟娟這才從找工作的心思中回過神來,察覺到氣氛有些異樣。因為曾經的經歷,她從不關注江湖上的事,況且她長期在市里上班,根本不知道張春耕和彪娃是什么人。
她知道卓瑪的言下之意,原本恬淡的笑容中多了一絲難以名狀的神情,裝傻充愣道:“他是你的朋友,你問我做什么嘛?!?/p>
卓瑪悄聲道:“他是蔣凡的兄弟,如果你們能在一起,我心里也能少些牽掛。”
“蔣凡是誰?為什么一定要我和他的兄弟在一起?”娟娟一臉茫然地看著卓瑪。
前排坐上的兩個男人,看到卓瑪與娟娟竊竊私語,大致猜到兩個女人聊天的話題,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只是彪娃的心情如同一團亂麻,交織著羞澀、緊張與一絲難以言說的期待。
卓瑪摟住娟娟的肩膀,貼著她的耳垂大致介紹了蔣凡,隨后道:“彪娃是阿凡身邊極為親近的兄弟,在虎門和厚街兩個鎮都有一定的名氣,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p>
她停下來權衡了一番,繼續說道:“我處理完與祁東陽之間的恩怨,就要離開東莞,以后回這座城市的機會少之又少。你是我在這里為數不多的朋友,這一次又幫了我這么大的忙,我希望你也有一份安定的生活?!?/p>
娟娟聽完卓瑪的陳述,眼神里充滿著不舍道:“你真要離開東莞???”
卓瑪點了點頭,坦誠道:“我想從祁東陽手里拿到一些補償,差點讓自己陷入陷阱,阿凡愿意幫忙,為了安全,我才這么匆忙離開麗晶酒店?,F在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所以希望你能與彪娃在一起?!?/p>
娟娟輕輕嘆息了一聲,堅定地拒絕道:“卓瑪姐,如果談了男朋友,不但容易分心,而且遇到大方的嫖客,也不能放開手腳去應付?,F在我只想讓家人擺脫貧困,不會考慮感情的事?!?/p>
雖然兩個女人是竊竊私語,但張春耕和彪娃畢竟近在眼前,娟娟心里還是有一些顧慮,沒有直接說出,許多混社會的人,還從事“雞頭”這行皮條營生,甚至還有許多混混將自己的正牌女友送到酒店、發廊去做小姐,自己則靠這些女人掙來的血汗錢,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
而娟娟就是這樣一位受害者,所以才踏入了風塵,這些心傷,她一直藏在心底,從未向任何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