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彭亮不認識小雙，便問：“小雙是誰？她是怎么走的？”

輝哥嘆了口氣，搖頭道：“雞仔的老鄉(xiāng)，割腕自殺。”他彈了彈煙灰，語氣低沉，“凡哥愛管這種事，看來又有人要倒霉了。”

彭亮好奇地追問：“到底怎么回事？”

輝哥深吸幾口煙，緩緩吐出：“以愛之名包養(yǎng)她的男人切斷了與她的聯(lián)系，許諾的未來希望落空。后來瘦仔趁她絕望時占了她便宜，指使她懷孕，玩膩了又不想負責……”他頓了頓，聲音更沉，“斷了經(jīng)濟來源，又被人糟蹋，雙重打擊下，她撐不住選擇了自殺。”

彭亮皺眉道：“雞仔作為同鄉(xiāng)，沒找瘦仔算賬？”

輝哥點頭：“雞仔出面逼瘦仔賠了小雙家里十萬，這事本來算翻篇了。”他猛吸幾口煙，火星明滅，“可現(xiàn)在凡弟知道了……”話到一半突然沉默，指間的煙蒂被捏得微微變形。

他當時忘了小雙認識蔣凡，礙于同村情面，一直裝聾作啞，這一刻，他沒好意思把心里的尷尬說出來。

…………

蔣凡離開會所，沒有回輝凡，而是獨自來到威遠海邊。

夜風裹挾著咸腥的海水氣息撲面而來，遠處燈塔的光在漆黑的海面上劃出一道微弱的光痕。他站在礁石上，聽著潮水一遍遍拍打岸邊的聲音，像是某種無言的控訴。

雖然與小雙只有幾面之緣，但她的死，卻在他心里掀起了波瀾。珠珠說她割腕自殺，可那閃爍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語氣，都讓他確信——這絕不是一場簡單的自我了斷。

先前在會所，他本可以單獨找珠珠問個明白，可最終卻選擇了沉默。不是不關心，而是他太了解自己——一旦知道真相，那股壓不住的狠勁兒就會重新翻涌上來。近段時間好不容易收斂鋒芒，學著隱忍，若因一時沖動前功盡棄……

小雙的遭遇，不過是這座城市里無數(shù)被包養(yǎng)女孩的縮影。她們像精致的金絲雀，被圈養(yǎng)在華麗的籠子里，用青春換取短暫的榮華。這一切終究離不開人性的貪婪與男人的欲望，不能簡單地用對錯去衡量。

蔣凡眼前浮現(xiàn)出小雙曾經(jīng)找他要打賞的樣子——雖然她已換上名牌衣裙，妝容精致，但那笑意里仍帶著幾分未經(jīng)世事的單純，像極了初到東莞的自己。

潮聲在耳邊起伏，他與汪小青、梅朵分別前，都在這片海邊度過一個夜晚。每一次心緒難平，他總會不自覺地來到這里，仿佛只有這片無垠的黑暗與永不停歇的浪濤，才能包容他那些說不出口的掙扎。

他掏出煙盒，卻只摸到一支被海風浸濕的煙。他苦笑一聲，將煙捏在指間轉(zhuǎn)了轉(zhuǎn)，終究沒有點燃。遠處的燈塔，無聲地提醒他——有些選擇，一旦做了，就再難回頭。

他猛地將煙盒砸向漆黑的海面，雙手攏成喇叭，自責對著翻騰的浪濤嘶吼：“蔣凡——你他媽就是個只會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渾蛋！”

就在這時，揣在褲袋里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除了那幾個女人，一般不會有親友這么晚給他打電話。他掏出來看到是方偉的來電。很想直接掛斷，可是想到肖雨欣的提醒，只有自己向方偉示好，他心里才有依靠感，輝哥的股權才能盡快脫手。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聲音里瞬間染上熱絡的笑意：“方老板，這么晚了，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啊？”

電話那頭的方偉明顯一怔。昨天還對自己冷眼相對的蔣凡，此刻竟這般熱絡。他以為是肖雨欣從中周旋，脫口而出：“雨欣……”話剛出口便覺不妥，急忙改口道：“俊龍的事是我考慮不周，還望大爺海涵。明天想請您吃個便飯，不知您是否方便？”

蔣凡握著電話的手指微微收緊。他與方偉素無交情，即便前些日子關系緩和，也不過點頭之交。此刻對方突如其來的來電，蔣凡就知道，肯定是肖雨欣擔心自己放不下面子，先聯(lián)系過方偉。

“方老板太客氣了，”他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熱忱，“之前多虧您透露了不少詹昊成的消息，一直沒機會當面致謝。這頓飯該我做東，您定地方，我一定準時赴約。”

電話掛斷的瞬間，蔣凡臉上的笑意驟然褪去。他望著漆黑如墨的海面，指節(jié)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

“幾分鐘前還在自我反省，轉(zhuǎn)眼又戴上這副面具……”他低笑一聲，聲音里浸滿自厭，“蔣凡啊蔣凡，你到底是人，還是早就成了見不得光的魍魎？”

方偉的來電，徹底影響了他的心情，他有些留戀地看了一眼剛坐過的這塊礁石，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

次日晚上，方偉選擇了最豪華的厚街大酒店宴請蔣凡。

蔣凡踏入包廂時，目光在圓桌對面微微一頓——已經(jīng)離開白沙多時的陳安龍，此刻正端著茶杯與方偉談笑風生。他眼底的詫異轉(zhuǎn)瞬即逝，嘴角已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

“方老板，我說請客，你就選這么奢華的地方，是不是準備一次性把我吃窮啊？”

他先對方偉開了句玩笑，隨即轉(zhuǎn)向陳安龍，語氣熱絡得仿佛遇見故交：“陳老板，您這就不夠意思了。怎么說您也是我曾經(jīng)的老板，離開時連聲招呼都不打？”他自然地拉開座椅坐下，“聽說您在道滘的新廠要擴建？最近原料行情波動大，沒受影響吧？”

陳安龍見蔣凡態(tài)度比從前熱情了許多，只當是方偉的“鈔能力”起了作用，臉上堆滿笑容解釋道：“方總誠意邀請我繼續(xù)合作，道滘那邊的工廠暫時不擴建。暫時由我老婆從大陸過來打理，等方總正式成為達豐大股東，我就回去繼續(xù)當總經(jīng)理。”

這番話讓蔣凡心頭一震。他不動聲色地端起茶杯，借著氤氳的熱氣掩飾眼中的詫異。陳安龍居然不計前嫌，不僅忘了方偉如何落井下石低價收購他的股份，現(xiàn)在還要重回達豐？這背后必定另有隱情。

“那真是雙喜臨門啊。”蔣凡笑著舉杯，目光在方偉志得意滿的臉上掃過，“方老板這是要一統(tǒng)江湖了嗎？”

方偉哈哈大笑，拍了拍陳安龍的肩膀：“老陳是明白人。”

蔣凡忽然意識到這場飯局，自己心懷目的，而方偉也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