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并不是因為前方未知的死亡危機,我李三坡這一生承受過太多,太多,對于現在的我而言,和敵人之間懸殊的差距,已經不能引起內心的絲毫波瀾了,我信命,生與死的節點無法更改,可我從來不信運,所以哪怕前方只有最微弱的一線光,我也會抓住光的尾巴。
我以非天之姿來仙宮,正如我當初獨闖樓外樓,正如大脈被鎖死的李丑在西雙版納力戰互助會,正如李三坡在秦嶺阻擊血雨,正如我在陰間以一人之師,攻打十城連環,雄兵百萬的慈禧。
多虧你了解我,否則你一定以為我是瘋子,是不知死活的精神病人,我就是我,我一直不曾改變,敵人是福生天又怎樣?哪一回它不是呢?
不安,只是因為青丘的反常表現,他從不曾這樣過,他有什么心事嗎?
麒麟巨獸降落在皇城外圍,一座山頂的平臺上,山頂下方,一百多公里外的城池,是將一只古代巨人的尸身挖空后打造的,眼前的景象壯觀到震懾人心,我沒法準確描述那巨人到底有多大,光是它張開的嘴,就能容得下半座珠穆朗瑪峰。
巨人趴在地上,腦袋前伸著,那張巨嘴成為了皇城的主城門,巨人的身體并非血肉構成,死亡后,它的皮膚和肌理呈現出金屬般的結晶態,于是它的雙肩,軀干和腿組成了一道道堅不可摧的宏偉城墻,最矮的城墻也高達千米。
我深信,前方的這座巨人尸骸,其面積一定超過了地球上的最大城市,實際上它大到遠在百公里之外觀看,我都無法辨認出它是巨人,直到沈姑娘提醒我:
“你曾問過我皇城的名字,現在我告訴你,它被稱作外道墳墓,這只巨人,曾經是外道的魔物之一,很多年前它闖入這里,與獅駝國的修羅王爆發了一場大戰,最后被王殺死,人們用它的尸體,建造了這座皇城。”
“也用它來警告那些侵略者們,在最偉大的修羅王面前,外道不足一提!”
注視遠方的宏偉城池,我忍不住問:“現在的修羅王,可有當年長輩之勇?”
“當然沒有了。”沈姑娘嘆息道:“修羅王之間,差距是很大的,當年那位殺死巨人的修羅王,是國家的永恒傳奇,是一個外道聽了它名字,都會聞風喪膽的英雄,神靈!”
“現在的修羅王,和他的祖輩相比,簡直差遠了,而且,他現在真的很老,很老了,總之啊,是一代不如一代。”
我們下山后步行片刻,走進城門,皇城里人聲鼎沸,街道上車水馬龍,路兩旁擠滿了各種各樣的販夫走卒,你說這里是古代,可人間沒有任何朝代能像它這般富足強盛,街道兩側的建筑,居然隱隱有了現代城市樓房的雛形,五層,八層樓高的酒樓,春院比比皆是,其余像當鋪,錢莊,糧米鋪蓋的也很高。
皇城有電力供應(這很可能是來源于人間的技術),即使是白天,街道上也燈火通明,熱鬧無比,我發現這里的建筑放棄了古代傳統的木制榫卯結構,而是采用花崗巖,大理石等沉重的石材,搭配鐵器修建而成,這種粗獷的建筑風格,很符合阿修羅世界尚武的特點。
路邊等待著一輛造型奢華的皇家馬車,我們上車,一路經過大大小小上百條街道,我在車上觀看街上路人的穿戴,表情,阿修羅世界沒有乞丐,至少在皇城,人人都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婦女們穿金戴銀已是常態,再窮的爺們也滿面紅光,富態十足。
阿修羅世界的政治體系由兩層構成,一層是掌管民間世俗的皇帝,經濟,民生,社會治安,與百姓有關的一切瑣事,都由這位皇帝來管,皇帝掌管整個外城,以及部分修羅國世俗城鎮。
這可能是歷史上最憋屈的皇帝了,當的屬實沒什么排面,皇帝是城民投票選出來的,若是覺得不滿意,也可以隨時彈劾他,據說皇帝外出,時常會被人丟臭雞蛋,不但不生氣,他還要陪著笑臉點頭哈腰。
仙宮,是凌駕于世俗之上的第二層體系,仙宮的主要職能是監管國內的修行者,以及組織,統籌與外道世界的戰爭,仙宮的權力核心是修羅王,他是獅駝國真正且唯一的國王,世俗皇帝也不過是修羅王手下無關痛癢的小吏。
這條街道被嚴格管控,街上空蕩蕩的,深秋時節,只有寒風慵懶地卷起地上厚厚的落葉,無序地將它們撒向空中,再讓它們像鵝毛般落地,仿佛在用這種方式告知世人,初冬的第一場雪,就要來了。
街道盡頭的一小片廣場上,聚集了一批人。
廣場對面就是通往仙宮的臺階了,沈姑娘說,臺階是巨人的屁股,爬過屁股就是仙宮了,這句話我總聽的哪里不對。
廣場上的人被分成了五撥,分別對應三位皇子和兩位公主,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是從三十國各地,乃至從人間挑選來的頂級修行人,在這里集合后,分批進入仙宮,給各自的主子擔任保鏢護衛。
其中也有少數洗衣,打掃做飯的下人或者丫鬟。
當然,每批人里都極可能藏匿著一位影子。
雖然三位皇子影子的人選早已確立,但皇子們若是覺得不滿意,影子是可以隨時更換的。
至于兩位公主,封十九未滿十八歲,影子一直空缺著,據說新來的七公主,也一直未曾選到合適的影子。
這就有意思了。
我和沈姑娘站入封十九的隊列之中,我依次掃視著其余隊列里的每個人,很快就鎖定了可疑的目標。
首先是再熟悉不過的面孔,鬼斗老祖,這老頭是我在天庭借助肖金虎的仙法,在大山深處的洞府中翻找出的隱修者,這老東西手下門徒眾多,從門徒瘋狂的口號能看出,其教派大概率是混沌邪惡的。
發現他時,他已經邁入福生天的門檻了。
此刻,鬼斗老祖正排在七公主的隊列中,佝僂的身形微微駝著,酒紅色的鷹鉤鼻子分外顯眼。
可現在他卻搖身一變,化身成了非天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