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他沒好氣地回過頭。
歐震指著不遠處的山脈,一臉好奇地發(fā)問:“這島上的地形真是奇特,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山?”
“石頭山唄,你要是感興趣,下次帶你參觀。”吳世宗大大方方地回道。
反正光看外貌,也看不出什么來。
“好啊,等有機會。”
你來我往的聊到晚上,再吃過飯,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漆黑一片。
白天美好的景象,變得可怖起來。
碼頭那邊忙得熱火朝天,燈火連成一條長龍,隨著船只的搖晃擺動著。
“怎么樣了?”
“老板,差不多搬好了,就剩那十幾箱。”
“嗯。”歐震點點頭,看向身后的兩人,“二少,吳爺,兩位可以隨時檢查。”
“好。”
吳世宗走進貨艙,接過手下遞來的撬刀,正打算撬開一個來看看,鄒言越過他,看似隨意的拎起其中一只。
“我來吧,吳叔。”
啪地一聲,木蓋開了,露出里面泛著幽光的瓷器。
吳世宗拿在手上顛了顛,笑道:“就這些東西,歐老板這趟下來,能收回本錢嘛?”
“別小看了華國瓷器,從古到今,在外面那都是飽受好評,爭相搶購的,再說了,薄利多銷嘛,哈哈……”
“哈哈……”吳世宗跟著笑了兩聲,將東西放了回去,一抬下巴,“去底層,再開一箱。”
歐震瞳孔微縮,下意識朝旁邊投去一眼,鄒言不動聲色地淡聲道:“吳叔,下船艙已經(jīng)堆滿了,不太好走動,你身上這套衣服可都是你老婆買的,回頭劃破了……”
“啊,那、那我不去了,就擱這兒開吧,咳,別誤會啊,我可不是怕老婆,我這是尊重。”
“哈哈哈……”
緊張的氣氛頓時恢復了輕松,鄒言又親自開了一箱,自然也沒什么問題。
“行了,準備開船吧,早些運到目的地,能早點回京!”
賭場。
“來來來,下注了啊,買定離手!”
姜榮生把籌碼堆往前一推,興奮地搓著手,嘴里高囔道:“開!快開!”
一頓操作,敞開點數(shù),有人歡喜有人憂。
“大!我買的大!哈哈哈……”
抱著多出三倍的籌碼,姜榮生退出人群,又走向其他桌子。
今天他的運氣不錯。
應該說,自從上次拿了一千萬,還清賭債后,他就一直在走好運。
只是前段時間,曾國誠那邊事情多,盯得緊,他走不開。
這不,一聽說那人去了外省,立馬找了個理由,跑出來了。
他這雙手,早就癢得不行。
“這還真是,越有錢,越有錢,嘿嘿嘿……”
姜榮生笑得得意,一不小心牽扯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嘶……”他摸著自己的半邊臉加脖子,罵罵咧咧,“死丫頭,要不是怕得罪姓鄒的,那天有你好看!等那位鄒二少哪天玩膩了,不要你了,我就把你送給曾國誠,嘶……說不定,還真能換個自由……”
正琢磨著,肩膀忽然被拍了下,不耐煩地回過頭,看清來人后,嚇得雙腿一軟,下意識就想跑。
“哎,跑什么啊。”后領被拽住,尚超皮笑肉不笑地招呼道,“好久不見啊,姜老板,最近在哪發(fā)財呢,怎么都不來玩了?”
“我我……你……”
順著顫抖的手指頭,他環(huán)顧一圈,摸了摸下巴:“沒錯,這里,也是我的地盤,或者說,這邊大部分的賭場,都是我家老板的。”
“那我現(xiàn)在就離開……”
姜榮生剛邁開步子,又被拉住。
“別走啊,那天的事情,后來我查清楚了,就是個誤會,為此我被我們家老板,罵了個狗血淋頭,我一直想找你,跟你賠禮道歉呢。”
尚超一招手,跟過路的服務生耳語幾句,沒一會兒,對方就拎著一只小皮箱子走了過來。
“這里面,是你打過來的錢,還有賭場賠給你的。”
箱子沉甸甸的,姜榮生霎時瞪大了雙眼:“這、這真的都給我?”
“當然。”尚超攬過他的肩膀,熱情道,“我們老板還說了,以后你就是賭場的VIP客人,隨時來隨時玩,玩累了,樓上有你的專屬客房,可以供你休息。”
“哈哈哈……這才像話嘛!”
“來個人,去倒杯酒,以后姜老板來,全場酒水免費!”
“哈哈哈……”姜榮生臉上的笑容越擴越大,“你們老板,還是很上道的,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計較了。”
“多謝姜老板的大度,以后常來玩。”
“一定,一定!”
傍晚,公司。
“下班啦!”
“走了走了。”
周圍的同事們紛紛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有人瞥見姜海吟仍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陰陽怪氣地說道:“小姜,平時你都第一個走,今天怎么啦,被上頭罵了?”
“看個文書,明早要交。”
女人淡淡回道,絲毫沒有被譏諷所激怒。
大家覺得沒意思,也就沒再多說什么,一個接著一個的出了部門。
姜海吟挪動鼠標,緊盯著電腦屏幕。
卻不是什么普通文書,而是一些統(tǒng)計報表和股份分析。
這是只有在內網(wǎng)才能看見的資料,她想知道,鄒言目前在鄒家的處境,以及,他的個人發(fā)展方向和前景走勢。
直到外面的路燈亮了起來,才勉強看出一點頭緒。
她退出網(wǎng)站,關掉電腦,拎起包包推門離開。
不知什么時候,天空飄起了小雨。
淅淅瀝瀝,雖然不大,但夾雜著秋風,落在人身上,冷颼颼的。
公司樓底的屋檐下,散落著一些男男女女,正在等車或者避雨。
姜海吟與他們擦身而過,正要走向停車場,身后忽然傳來一道猶豫的蒼老嗓音。
“姜律師?”
她頓住腳步,回頭望去。
一名拄著手杖的老人,頭發(fā)花白,可梳得一絲不茍,站在一群年輕人中間,完全沒有那種邋遢頹然的感覺,倒是有著旁人沒有的氣質。
“真的是你,姜律師。”老人往前走了兩步,笑吟吟道,“后來我打過你的電話,但一直沒打通,沒想到這么巧,今天在這里碰面了。”
她愣了會兒,恍然:“養(yǎng)老院里的爺爺。”隨即面露歉疚,“實在不好意思,后面我遇到了些事情,手機確實有時候會接不通,耽誤您的事情了,真是抱歉。”
“欸,我們本來就沒有明確約定時間,哪來什么耽誤一說,是我自己心里面總為一些瑣碎的家事糾結,心血來潮想找你聊一聊……”
雨越下越大了,即使姜海吟用傘遮去一些,但老人的臉上和身上,還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不少水珠。
她想了想,打斷道:“爺爺您有人接嗎?要不先去我車里避避雨,或者我直接送你回去。”
“嗯?好啊。”
兩人坐進車里,姜海吟翻出條新毛巾遞了過去:“您趕緊擦擦吧,當心著涼。”
老人看著那條毛巾,似乎怔了下,隨即笑道:“姜律師不僅業(yè)務能力強,人也特別好,難怪……養(yǎng)老院那些人都對你念念不忘,想著什么時候,你能再過去一趟,辦個咨詢會。”
“最近這段時間可能沒空,等……穩(wěn)定下來吧。”她系上安全帶,“我送您回養(yǎng)老院吧?”
“會不會太麻煩了?”
“不會,順路。”
沃爾沃沖破雨幕,緩緩駛入街道。
雨刮器無聲地擺動著,姜海吟問道:“您之前找我的事情,后來解決了嗎?”
“解決不了。”老人搖搖頭,輕嘆口氣,“人老啦,越來越力不從心,子女這一代沒什么大用,小輩們倒是有點能力,但一個個年輕氣盛,各懷心思,沒一個念著來幫我的忙,滿心只想著怎么把我從這個家里面踢出去,咳咳……”
“您別上火。”她連忙拉開儲物箱,拿出一小瓶礦泉水。
“謝謝……咳咳……”
老人擰開瓶蓋,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姜律師,你說說,他們,是不是都不孝哇……”
“從法律的角度來說,我得先看具體事情,才能做出評論,從人情倫理來看,親人健在,卻把您送到養(yǎng)老院,這么晚了,還讓您一個人獨自在外,沒有誰來過問,這確實是很不孝的行為,如果您真想要告他們,我可以幫您介紹一名負責任的律師,幫您奪回應得的權益。”
“當然了,您也要做好心理準備,摸得著的東西能通過判決到手,但人心,強迫不來,在這種案子里,還是想開些為好。”
聽完這番話,老人半天沒吭聲。
姜海吟打著右轉燈,便分神看了旁邊一眼,只見對方正閉著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穿過最后一個路口,車輛停在了養(yǎng)老院門口。
她正打算下去跟門衛(wèi)說一聲,放她把車開到住宿區(qū)域,免得老人路滑難走,旁邊傳來幽幽一聲:“那姜律師覺得,兒孫不孝,我對他們加以適當管教,這是不是,應該的?”
“您是長輩,當然。”
“好,多謝。”
老人推開車門,她連忙叫住對方:“哎您等等,我送您到里面……”
“不用了,這把傘,能借我嗎?”
“您拿著吧。”
“嗯。”老人撐開傘,站在車旁,沖著她笑了笑,“對了,以后再見面,叫我明爺爺。”
有些古怪的老頭。
言語古怪,舉手投足間,也很古怪。
姜海吟說不上來什么,莫名地,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過也沒多想,等紅綠燈的時候,發(fā)消息給兒子,讓他記得把窗戶關好,別進了雨水,自己再過十幾分鐘就能到家。
退出聊天頁面時,瞥見下方陳穎芝的頭像,算了算時差,對方這會兒應該已經(jīng)坐在辦公室里,在享用培根和煎蛋了。
于是她順手拍了張雨幕照發(fā)了過去:【你那邊天氣怎么樣,一切順利嗎?】
過了會兒,跳出條回復:【挺好,今天D國的天空,很藍】
她笑了:【那你要好好享受,忘記所有不愉快,或許在那邊,能找到一個跟你各方面合拍的新男友】
這次,車駛到樓下,才收到消息。
【你也是。】
準備拉開車門的手頓住了。
姜海吟皺起眉,把這兩天彼此的聊天記錄反復看了兩遍,視線最終停留在剛剛那三個字上面。
還有一個句號。
她握著手機,想了又想,先是給林倩玲撥去一個電話。
“伯母,我想問下,今天,您有跟穎芝聯(lián)系嗎?”
“沒有啊。”
“沒有?”
聽出她聲音里面的疑惑,林倩玲嘆了口氣,解釋道:“孩子大了,怎么可能每天做什么都跟我說呢,她有她自己的交際圈,而且D國和這邊隔著不小的時差,本來就不太方便,再加上……她應該是不想去的,可被我硬逼了過去,心里面估計不太高興,所以,除了她剛到那晚報過平安,后來基本上,就沒聯(lián)系過。”
“嗯……”
“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嗎?”
“啊,不是,我就是問問您。”
林倩玲笑道:“沒回你消息是吧?可能在忙呢,雖說沒指望她在那邊干出什么成績來,但也不可能讓她去渾水摸魚,陳家的女兒,肩上也是有點擔子的。”
“伯母真的很欣慰,她能交到你這么好的朋友,時刻關心她,她現(xiàn)在啊,也就跟你關系比較密切,幾乎每天都能聊幾句,也是,有些事,跟親人總歸不好開口,小姜啊,芝芝這孩子脾氣倔,容易認死理兒,你有空,多勸勸她……”
“好,我知道的伯母。”
切斷通話,姜海吟并沒有因此而松口氣。
直覺告訴她,有哪里不對勁。
她果斷翻動聯(lián)系人列表,又給陳品清撥去。
響了很久,才接通,話筒里面?zhèn)鞒鲟须s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某個宴會上。
“姜小姐?你找我是……”
“我覺得穎芝出事了,你現(xiàn)在能不能聯(lián)系到D國分公司,就是,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看看穎芝目前的情況。”
呯!
話筒里傳出酒杯落地的響動,緊接著,是陳品清急切地嗓音:“地址發(fā)過來,我現(xiàn)在過去你那邊!”
十五分鐘后,大門被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