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江對岸燃起了煙花。
光點刺破靛青天幕，金色流火在高空炸裂成千萬朵垂絲海棠。
對岸整片天際線被映成緋紅色，煙花爆裂聲隔著寬闊江面傳來，像是心臟在胸腔里急促的鼓點。
她感覺手腕被溫熱覆蓋，男人掌心的薄繭蹭過脈搏，那里突突跳動的頻率突然與天際炸開的銀白色煙火同步。
“可以嗎？”茍子鑫的聲音再次傳來。
那一排排大廈上的字節跳動時，她看清他睫毛上沾著細碎金箔——是方才飄落的煙花余燼。
第二波焰火呈扇形升空，孔雀藍與絳紫的光瀑倒映在江面，被夜航船犁碎成跳動的星辰。
她喉嚨發緊，江風裹挾著硝煙氣息鉆入鼻腔，刺激得眼眶發熱。
對岸商業大廈的LED巨幕突然切換成玫瑰色光浪，無數無人機組成的發光矩陣在夜空拼出纏綿的曲線。
遠處傳來人群的歡呼聲浪，像潮水般此起彼伏。
當第十三朵煙花炸開時，她終于聽見自己故作冷靜的回答。
“嗯，試試吧。”
童冉知道，自己虛偽得可笑。
明明興奮得整顆心臟都在顫抖，明明很想直接撲過去，緊緊抱住男人，告訴他，對于這一刻，她期盼了有多久。
可她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她不敢相信突如其來的幸福，不敢完全的敞開心扉。
即使對方說了喜歡，訴了愛意，還是無法松懈。
她始終記得，彼此之間之所以能夠展開，完全是一場欺騙。
沒人能忍受欺騙。
況且，這份愛意的新鮮度，又能維持多久呢。
她不能放松警惕，必須在對方面前繼續當好那個若即若離的童冉。
如果有必要，她甚至可以偽裝一輩子。
只要，他們能夠有一輩子的時間。
而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茍子鑫就迫不及待地將人擁住。
但隨即想到自己一身的狼狽，又趕忙后退。
童冉實在克制不住自己的手，下意識伸出攥住了男人的衣角。
“呃？”桃花眼不明所以地眨了眨。
“沒關系，其實我的衣服……也不是很干凈。”她別扭地找了個借口。
茍子鑫聞言，雙眼一下子亮了。
他想，果然，冉冉是有點心動的，不僅僅是被這美好夢幻的氛圍所影響而已。
這時，一艘豪華游輪緩緩駛近，在碼頭停穩。
一位管家模樣的工作人員，舉著發光牌來到廣場。
茍先生?冉冉小姐
五顏六色的花體字，相當浮夸，一如既往的茍少風格。
童冉默默地松開手，往旁邊走了兩步。
茍子鑫渾然不覺自己的品味有什么問題，高興道：“那就開始我們第一個正式的約會吧！”
原本按照計劃，他約了童冉七點到，是想先來一場深度表白。
在氣氛到達頂峰時，表白的燈光帶剛巧亮起，兩相呼應。
沒想到，準備好的華麗辭藻，一句都沒用得到，磕磕巴巴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幸好，結局是好的。
也幸好，時間夠長，還來得及觀光一圈。
夜晚帶著涼意，輕輕拂過童冉的臉龐。
她站在游輪的甲板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香檳杯的邊緣。
杯中的氣泡在不斷地上升，破裂。
正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冷嗎？”輕快地嗓音混著夜風傳來，此時此刻聽上去有種別樣的溫柔。
童冉微微搖頭，卻忍不住瑟抖了下。
下一秒，溫暖的薄毯披在了肩頭。
“我剛去問他們拿的，你敢信，翻遍了正艘船，只找到這么一條，幸好，是新的。”茍子鑫聳聳肩，與她并排站著，修長的手指搭在欄桿上，輕輕地敲擊著。
“大概是沒想到，今晚會有這么一場雨吧，很顯然，天氣預報也沒想到，我可真是命苦，差點句放了你的鴿子，要真是那樣的話，大概就么希望了。”男人嬉笑著吐槽，露出一臉的后怕。
童冉垂下眼瞼，抿了口酒。
其實不用擔心的，只要他出手，無論什么時候，都一定會成功。
酒水滑下喉管，她才后知后覺地感到一絲不對勁。
這酒，甜甜的，沒有半點辛辣，好像是……
“我讓他們換成橘子汽水了。”茍子鑫湊過來，“用香檳杯只是想喝個氣氛，今晚，我可不想把你灌醉了。”
她抬頭，正對上那雙含笑的桃花眼。
那雙眼睛在游輪變換的燈光下，像是盛滿了整個沿江的燈火。
“為什么？”她低聲道。
指尖不自覺攥緊了薄毯的邊緣，十幾分鐘前那場突如其來的表白還回蕩在耳邊。
她的雙腳仍有些飄，仿佛踩在云端上。
整個人其實是靈魂出竅的狀態，腦子顯然不太夠用。
“因為啊……”男人拉長了音調，緩緩靠近，呢喃近在唇角，“我希望，在親吻的時候，你是清醒的，你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映著我的身影，冉冉，我們好像……還沒好好的接過一次吻。”
確實沒有。
別說童冉，茍子鑫回想了下，他自己居然也沒有過。
走腎不走心，講究的是實際操作方面的技巧，根本不需要靠接吻來提升感覺。
何況對于沒有感情的兩個人來說，那種事也完全沒有必要去做。
“冉冉，我可以吻你嗎？”
童冉沒說話。
輕顫的睫毛其實已經表明了一切。
偏偏今晚的茍少格外紳士，也格外執著。
他是個律師，無論性格再怎么灑脫，骨子里也是精明的，他付出了，自然要得到回報。
“冉冉，告訴我，可以嗎？”
游輪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童冉這才發現，不斷滾動的字幕，根本不僅僅是江邊才有。
目光所及之處，全城的高樓大廈，都在燃燒著熊熊的愛意。
【冉冉，我喜歡你】
【冉冉，可以愛我嗎】
【冉冉，和我在一起吧！】
……
她沒再猶豫，將香檳杯隨意地放到一旁，然后揚起手臂，環住男人的脖頸，主動抬頭吻了上去。
過去那些夜晚里，他們也在無意中觸碰過唇角。
但那都是一擦而過的。
雖然她有心停留，但為了不泄露出什么，每次躲閃得比對方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