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煩幫我和我的同事拿一頂。”茍子鑫從善如流。
戴好安全帽，小頭目又小聲叮囑道：“別走西邊那條路，那里不安全。”
“好。”茍子鑫臉上的笑頓時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人一離開，杜律師就脫口道：“這是什么意思？”
“很顯然，檢查在他們這里形同虛設。”茍子鑫正了正安全帽，即使是包工頭形象，他也要當最帥的那個，“換句話說，上頭派下來的，都已經暗中打點好了，即使不認識我們，也毫不慌張。”
杜律師一凜，整個人霎時嚴肅了起來。
要真是像對方分析的那樣，這件事，波及可就很大了。
“別擔心，沒什么大不了的。”茍子鑫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勸慰道。
“茍主任你的意思是，事情不會那么糟糕？”
“啊，哦不是。”茍律撓了撓鼻尖，笑道，“我的意思是，還記得曾國誠的案子嗎，那就是咱們律所給牽扯出來的，我估摸著，應該不會比那件事更嚴重了，所以，放寬心。”
杜律師：“……”
原來當年捅了天的人，就是對方。
這么一說，突然后悔搭順風車來了。
說話間，辦公區域到了。
由于要找的是不同的負責人，他們就此分開行動。
雖然是臨時搭建的板材房，但裝修挺好，什么都有，偌大的辦公室內，甚至還有套價值五位數的茶桌。
而對方，只是個小小的項目經理而已。
“喲，茍律師，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哈哈哈……快，快請坐！”趙經理表現得十分熱情，畢恭畢敬的。
要不是差點被值班大爺攔在門口進不來，茍子鑫就真信了。
他也不拆穿，順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除了早年間剛開始做律師的時候，差點把被告方的頭給敲破，后來他就沒做過什么沖動的事情了。
至少，學會了見鬼說鬼話。
“趙經理貴人多忘事，我們先前通過電話，確定了今天這個時間段過來的，幸好……你人還在。”
趙臨干笑兩聲。
他也是沒想到啊，千叮嚀萬囑咐，那老張還是把人給放進來了。
要是知道門口那關守不住，他下午就不來上班了。
“最近事情多，是有點忙糊涂了，不過沒關系，我撥出個十分鐘時間來，有什么問題您盡管問，我知無不言！”
茍子鑫很想翻個白眼。
十分鐘，倒是比他一個律師的時間還寶貴。
幸好，他一早做好心理準備，直接從公文包里拿出相關書函。
“也沒什么好問的，我就是來復印點資料，這是證明文件，請趙經理過目。”
趙臨接過，裝模作樣的看了會兒，嘆道：“哎呀，可不巧，您要調取的這些，都不在這邊啊……”
“什么意思？”
“這不是快封頂了嘛，我們也就要著手撤離的事情了，所以把那些占地方的東西，都先運送了出去……嘖，怪我，早知道您是要復印這些，我就提早備好了，讓人送過來了，今天恐怕是……來不及了啊。”
“那請問，送到哪里去了呢，總不能因為占地方，直接燒了吧？”茍子鑫笑不達眼底。
“那哪能呢！”趙經理忙道，“那些可也是上頭要檢查的，得時時刻刻備著，沒了是要受到處罰的，茍律師您真會開玩笑！”
“呵呵呵……”
兩人面對著面，一起笑了起來。
“這么說的話，是送到總公司去了？”茍子鑫冷不丁道。
趙臨眼珠子轉了轉，倒沒敢撒謊：“是北邊的一處工地，明辰新開發的樓盤，距離市區不遠，但您這會兒趕過去，大概是來不及的，要不，還是改天吧，改天我去叫人找出來……”
“行，那回頭再聯系。”
茍子鑫果斷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從窗戶口看到高大的背影遠去，趙經理連忙回到辦公桌旁，撥打了個電話。
“喂，邱總，是我小趙，朱九那個案子的律師剛走……您放心，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拖延時間的，反正咱們院里有人，拖個一兩年再判，到時候房子都賣出去了，也就掀不起什么水花了……呵呵呵……您說得對，還是您有手段，高明！”
茍子鑫出來的時候，杜律師已經在路口等了一小會兒了。
“怎么樣？”
“人都沒見到。”杜律師有些煩躁。
“先回去吧，這些人是有準備的，八成是想拖延時咳咳咳……”
前半句聽得嚴肅，誰知對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嚇了杜律師一跳。
“茍律，你怎么了？”
“沒事。”茍子鑫擺了擺手，發現自己這會兒連說話都會喉嚨疼了，下巴連著耳根子像是腫了一樣，漲漲的。
他從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啞著嗓子道：“受了點風寒。”
“趕緊去醫院看看吧，你這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真沒事……咳咳，今晚睡一覺就好了。”
見他堅持，杜律師也不好再多說什么，畢竟兩人平日里也不算很熟。
“這案子主要的資料都在建筑公司這邊，要是不給調查取證，后續還真是沒辦法展開，雖然到最后肯定有其他辦法，但當事人那邊，可拖不起啊……”
回到車里，茍子鑫拋給后座一瓶礦泉水，自己也擰開一瓶，灌了幾口。
微涼的水沖刷過灼熱的喉嚨，舒坦了幾分。
杜律師看著手里頭綠色的玻璃瓶，再次被小小刷新了金錢的認知。
他的這位同行，吃穿用度方面，實在是太講究了！
“俗話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認為咳咳……我們可以在適當的時候，稍稍逼迫一把。”
“你是說……”
“咳咳，等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行，有什么新的情況，隨即分享。”
回到律所，天色已經差不多黑了。
茍子鑫讓小杜幫忙點了份快餐，開始忙剩下的工作。
最近工作量有點大，看來今晚必須加個班了。
“茍主任，飯盒我放這邊，您抓緊點吃，別冷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家了？”
他頭也沒抬，擺擺手：“回去吧。”
反正接下來的事，需要他自己來做，助理留下來，也不過是端茶送水的活，他從不是那種無故拖別人加班的老板。
小杜歡歡喜喜地走了。
落地窗外，路燈逐漸亮了起來，連成一條條線，仿若銀河。
而這一層樓的燈卻在逐漸熄滅，最后，只剩下茍子鑫這一間。
敲完文書的最后一個字，他關掉文檔，打算先休息會兒。
等吃完晚飯，再繼續奮斗。
飯已經涼了，幸好有微波爐。
等待的功夫，茍子鑫給好友發去條消息。
【什么時候回來加班？】
直到叮地一聲響起，對方才回復。
老鄒：【不去】
他皺起眉，懶得回辦公室去吃了，拖了張椅子直接在休息區坐下，一手拆筷子，一手不忘質問：【為什么啊，我記得你手上也有好幾個案子急等著處理呢！】
老鄒：【家里有書房，還有同事一起，效率挺高的】
茍律：“……”
他委屈巴巴的打字：【老鄒，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好同事了嗎，你要是喜歡女同事，我可以立馬去變個身，你回所里來好不好？今晚我要通宵，只有我一個人在，我怕~】
消息如石沉海底，沒了回應。
顯然，對方覺得他有點惡心，并決定去陪貨真價值的美女老婆了。
茍子鑫哀嘆一聲，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嘴巴里。
唔，怎么沒啥味道。
他不信邪，又吃了兩口。
依然味同嚼蠟。
砸了砸唇，給自己倒了杯水，發現水也格外淡。
不過肚子在咕咕直叫，茍子鑫便沒當回事，硬逼著自己吃完了。
丟垃圾時，他暗付著，明天要讓小杜去問問，那家飯店是不是換了廚子，這一餐的味道可真不怎么樣。
吃飽喝足，按理說，精神勁頭應該得到了恢復。
可他卻覺得，似乎更不舒服了。
喉嚨口仿佛頂著什么東西，胸口也堵得慌。
茍律欠了欠身，換了幾個坐姿，卻始終不得勁。
胸口的壓迫感越來越重，頭也昏昏沉沉起來。
當他踉踉蹌蹌沖進洗手間，抱著洗手池吐得稀里嘩啦時，才恍然想到，自己可能真的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無人接聽……”
童冉收起手機，瞥向停泊在固定位置上的騷包車輛，又看了眼那扇亮著燈的小窗戶，最后抬腳走進了大廈。
自從上次的事件后，茍子鑫就主動給她配備了一張通行卡。
一直放在隨身包的夾層里，沒用過一次。
今天，算是頭一次使用。
因為某人快成為失蹤人口了，她實在放心不下。
許是昨晚的星光太美了，令她心馳蕩漾，比先前任何時候都要沖動，迫切地想要見到對方。
童冉推開律所大門的時候，還有點猶豫。
她擔心遇到其他人，到時候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的身份。
所幸，一路暢通無阻。
辦公室的門半掩著，里面透出昏黃的光。
叩叩。
她抬手敲了兩下，里面沒人回應。
踏進去后，第一時間并沒有發現茍子鑫的人影，環視一圈，最終在沙發上找到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