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送了老爺子最后一程，他早已經布置好了一切，將他和原配的尸骨合葬。
不是陸家的祖墳，而是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周圍開滿了鮮花。
沒有親友送別，也沒有任何儀式，只有我們直系親屬最后送了他一程。
陸衍琛開口道：“他說以后逢年過節也不需要來祭拜，他欠了妻子太多，年輕的時候因為陸太太這個身份，她那樣一個活潑的人，一天隨性自在的日子都沒有過，死后他有很多時間陪她游山玩水了。”
被陸家這個責任捆綁了一生的人，骨子里竟然這么灑脫。
別說是富豪下葬，一定要經過大師周密推算之后，天時地利人和，一定要埋在旺后人的福地。
就算是普通人那也是得看日子的，結果陸老爺子就這么離開了。
他生前為了保住陸家一脈盡心盡力，在他決定死去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解脫。
陸衍琛抹去我眼角的淚水，“爸說了，不要哭，他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我點點頭。
“這里山清水秀，有花鳥蟲魚相伴，爸不會孤獨的。”
“是。”
說是葬禮，其實也沒有那么復雜。
我們燒完紙，放下貢品后也就離開了。
一直放在嬰兒車里的朝朝暮暮卻笑了起來。
他們伸出手在虛空中抓來抓去，在嬰兒車上方有兩只蝴蝶。
一只花蝴蝶，一只白蝴蝶，扇動著翅膀飛來飛去。
也許孩子們眼里看到的并不是蝴蝶也說不定。
白蝴蝶飛到陸衍琛的肩膀上，而那只花蝴蝶則是在我面前扇動著翅膀。
我突然想到了老爺子說的那句話，你婆婆生來愛美，所以她哪怕變蝴蝶也是漂亮的花蝴蝶。
白蝴蝶停在陸衍琛的肩膀，似乎是長輩在拍著他的肩膀，囑咐著他，陸家就交給他了。
而花蝴蝶應該是在打量我，老爺子一定告訴她我傳奇的人生。
我強忍著眼淚，哽咽著聲音道：“爸，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孩子和衍琛。”
花蝴蝶停在了墓碑前的甜點上，這是陸衍琛專門準備的，老爺子說過她生前喜歡甜食。
她真的很像個貪玩的孩子，這里停留一下，那里也停留一下。
我腦中幻想著一個二八年華漂亮的少女，跑進了夜市，左手拿著糖葫蘆，右手托著冰激凌，手腕上還掛了奶茶和一些小零食。
那樣純真可愛的小姑娘，站在一旁聽著高大的男人絮絮叨叨，叮囑著一切。
白蝴蝶依次飛過陸家所有后人的身邊，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別。
直到做完告別，它飛回到花蝴蝶身邊。
花蝴蝶也吃飽了喝足了。
扇動著翅膀落在了陸名沉的領帶上。
這曾是她用性命生下的孩子。
從陸衍琛的口中我得知了那對雙胞胎的命運，原本老妖婆是想要利用姐姐和弟弟作為報復陸家的工具。
在八歲那年，姐姐就為了保護弟弟死了。
弟弟茍延殘喘活著，他斷了雙腿，像是木偶一般活著。
最惡心的是他很像老爺子年輕時候的樣子，因此被老妖婆當成禁臠養在身邊。
她有一個瘋狂的計劃，想要懷上陸家的孩子。
從頭到尾并不是我們以為為了陸家的財產才設下了這一切。
而是當年她本傾心于陸老爺子，兩邊門當戶對，都以為他們會成為夫妻。
陸老爺子愛上了一個貧賤的賣花女，而督軍求娶陣鄭香佩。
鄭香佩為了逼陸老爺子搶婚，就同意了這門婚事。
豈料從頭到尾陸老爺子都只拿她當妹妹看待，她還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她愛而不得，和督軍在一起后開始墮落，變得心狠手辣。
她每天都期盼著賣花女被陸家掃地出門，豈料陸老爺子和她恩愛無比。
反倒是督軍娶了她沒多久，就開始沾花惹草。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心理變得越來越扭曲。
她最是厭惡一切恩愛的夫妻，例如詹家的那一對夫婦。
其實她早在寺廟上香的時候就看到了，詹老爺子攬著懷孕的妻子噓寒問暖。
那美好的一幕，更刺激到她這個沒有人愛的女人。
所以根本就不是我奶奶為了討好督軍，而是她一早就瞄準了詹老夫人。
她盯著求平安符的詹老夫人肚子，陰沉著對傭人道：“她應該快生了吧？”
后來傭人便以督軍的意思傳給奶奶，誰能知道，這不過是因為她自己過得不痛快，就想要毀了別人的幸福呢？
奶奶別無他法只能這么做，督軍見送上來的美人，他自然不會推辭。
只不過這一來二去，詹老夫人不僅美還心地善良，讓督軍動了心思，想收她為小，只是家里還有督軍夫人，他怕督軍夫人知道了他的心思對老夫人下手，便將老夫人藏到了蘇家。
鄭香佩作繭自縛，得知真相勃然大怒，便故意將詹老夫人送到別人床上，毀了她的身體，也毀了她的心，徹底絕了督軍的希望。
也害了詹家！
至于蘇家，爺爺怯懦奶奶強勢，但兩人也是真心相愛的，她也覺得礙眼。
暗地里不僅讓奶奶做了很多見不得光的事，也故意給爺爺塞女人，拉他墮落，讓他拋棄掉所謂的忠貞。
這也就為將來詹家復仇埋下了基礎，爺爺的身體早就壞了，詹家不過是找了幾個女人，給他下了點藥，他就死在了女人身上。
鄭香佩最恨的還是陸夫人，只可惜陸老爺子將她保護得很好。
她暗中給他送女人，下藥，多少次都失敗了。
最后只得從旁門左道下手，讓陸老夫人死于難產，讓老爺子聽信謠言送走了自己兒女。
她以為老爺子在她死后就會背叛誓言，誰知他多年不娶，身邊沒有一個女人。
有幾分神似原配的陸衍琛母親出現，不管是性格還是做事風格都像極了原配，她在老妖婆的算計下，也愛上了陸老爺子。
下藥的不是她，而是老妖婆，逼著老爺子打破對原配的承諾。
在醒來后，老爺子不分青紅皂白就誤會了她下藥，氣得她不再出現在老爺子的世界。
卻因為愛著老爺子，也沒有打掉孩子，還生下了孩子。
最后她死于被算計的意外，老爺子帶回了陸衍琛。
陸家，蘇家，詹家的錯誤都是她一手造成。
她想要利用老爺子的兒子懷孕，因為年齡大失敗，所以才讓其她女人懷了孩子，生下陸時晏和衛東交換。
她本想要埋下這根線，等將來點爆的時候，讓老爺子悲痛欲絕！
這也就是為什么進陸家的不管是詹非晚還是白嵐，都從未要過老爺子的性命。
她要老爺子活著，親眼見證陸家的衰亡。
而雙胞胎弟弟也早就不堪被她折磨自殺身亡。
這一次，她知道活不下去了，才想要拉老爺子一同下地獄。
老爺子本也沒了活下去的信念，臨死前殺了她，也中了她下的毒。
幾代人的恩怨就此落幕。
為了她的報復心，犧牲了多少人的性命？
而今天，老爺子也終于自由灑脫。
白蝴蝶和花蝴蝶展翅高飛，他終于找到了他的愛人。
往后余生，他們都將廝守在一起。
看著逐漸遠去的蝴蝶，我不由得輕喃：“山高路遠，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