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死在親生兒子的手中，她死死盯著面前的蕭衍，唇角的血溢了出來。
她聲音微微發顫，緩緩道：“果然……是哀家，沒把你教養好。”
王太后眼神漸漸迷離，挪開了視線，再不看一下兒子一眼。
她看向了窗外漸漸明亮的天光。
如今這一場宮變已經持續了整整一晚，天就要亮了。
她還依稀記得那是一個夜色很濃很黑的黎明，她最后一次邀請楊大哥與她一起同飲。
楊大哥早已經覺察出了酒中有毒，卻依然笑著陪著她一杯接著一杯暢飲。
他是暗衛統領護著她在后宮這么兇險的地方一直朝前走，可是他再也護不住她了。
皇家暗衛是不允許出現任何致命的弱點，他的弱點就是蕭衍這個孩子。
他表現得實在是太明顯，根本控制不住，只有死才不會關注那個孩子吧？
楊十月親自接過了王才人遞給他的酒，一飲而盡。
撕心裂肺的痛楚襲來，他唇角露出虛弱微笑。
他甚至還很貼心的擦去了王才人臉上的淚水，并且告知她將自己的尸體怎么拋尸，怎么掩人耳目，怎么避開其他人的視線，又怎么逃脫追查。
他事無巨細幫她安排自己的最后一程。
王太后緩緩抬起手，探向了明亮的天光。
她口中呢喃出聲，又仿佛回到了之前的巷子口。
楊鏢師家的小兒郎，王筆吏家的小姑娘。
竹馬繞青梅……
“楊大哥，”王太后眼眸間掠過了一抹亮色緩緩道：“是你來接我了嗎？”
“如果有來世，我再也不會進宮求什么富貴了。”
王太后的手緩緩落下。
她身上的血濺了蕭衍一身，蕭衍手中緊緊攥著匕首。
眼見著自己的身世曝，蕭九思絕不會放過他，必然會將他的身世傳播到天下皆知。
他以為自己僅僅是不得志的孱弱皇子，后來借助黎家的家世奪得帝位，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個端不上臺面的野種？
他死死盯著蕭九思，臉上、身上都濺滿了血跡。
蕭九思都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蕭衍，這個人八成是真的瘋了。
蕭九思眉頭皺了起來：“好一個畜生，那可是你的親生母親！”
突然門外穿來一陣腳步聲，戴著面具的國師大人緩緩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大群玄衣少年。
蕭衍看到國師大人走進頓時來了精神，連連朝著國師大人跌跌撞撞沖了過去。
他臉上的表情頗有些激動，甚至差點摔倒在國師大人的身邊。
本以為國師大人會將他扶住，卻不想國師大人的手負在身后，冷冷看著他摔倒在地。
蕭衍愣怔了一下，眼底的驚恐更濃了幾分。
他沖著國師大人喊道：“朕沒有輸！朕沒有輸！”
“國師快來救駕，黎家大小姐的心臟，朕一定會找到的。到時候分你一半，我們一起求長生如何？”
說到心臟的事兒，黎清歡和蕭九思的臉色同時陰沉了下來。
蕭九思上前一腳狠狠踹到了蕭衍的身上，蕭衍這一下子哪里承受得住？
他向后跌倒在地，卻順勢死死抓住了國師大人的胳膊，咬著牙攀爬了起來。
蕭衍緊緊攥著國師大人的手臂，臉色煞白：“怎么？連你也要背叛朕？要知道你取得如今的地位可都是朕一步步幫你實現的！”
蕭衍狂笑：“哈哈哈，你背叛朕也要想一想你有沒有那個資本？”
“朕當初為了約束你，可是在你身體里種了蠱毒。”
“解藥就在朕的手中，快！你快施法將面前這些人都弄死！”
“到時候朕將這江山分你一半，還有這手中的解藥，你不要了嗎？”
國師看向面前近乎癲狂的蕭衍，冷哼了一聲。
這一次沒有用變聲丸，與平素國師大人的聲音完全不一樣，哪里有蒼老之色？反而帶著幾分少年人特有的清脆。
蕭衍臉色劇變，緊緊抓住國師大人手指，一根根的松開，下意識的退后一步，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國師大人。
眀赫將臉上的面具緩緩摘了下來，露出了那張年輕俊美的臉。
“為什么是你？國師在哪兒？他在哪兒？”
眀赫冷冷看著蕭衍道：“國師大人是我的父親，他在哪兒輪不到你操心！”
蕭衍頓時明白了過來，怪不得那廝突然收徒，還那么看重，原來是認回了自己的兒子。
蕭衍想到此，竟是多了別樣的心思。
“既然國師大人是你的父親，那你一定不想他死。”
“朕手里有解藥，你身為臣子，必然考慮到你父親的生死，快！帶朕出去離開這里！”
眀赫突然替黎清歡不值，怎么會喜歡上這么個蠢貨？
他冷冷笑了出來：“家父的生死就不勞煩你考慮了，畢竟我也想他死，借助你的手除掉他，省得我自己為難動手了。是不是？”
蕭衍大驚失色吼道：“那可是你的父親，你瘋了嗎？”
眀赫似乎聽到了搞笑的事，不禁大笑了出來，他掃了一眼一邊倒在血泊中的王太后：“呵！王太后不也是死在你的手里嗎？”
眀赫緩緩退后一步，卻是站在了黎清歡的身邊。
蕭九思看著站在黎清歡身邊的眀赫，眉頭微微一皺，如若不是看在黎清歡的面子上，這個亦正亦邪的混蛋，他早就滅掉了。
蕭九思此番看向了對面站著的皇家暗衛，那些皇家暗衛在這么明確的證據下，哪里不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他們絕不可能護著蕭衍這么一個野種，成為大啟的皇帝。
他們皇家暗衛只忠誠于蕭家皇族，既然蕭衍不是皇族，那么所謂的忠誠也就沒什么意義了。
皇家暗衛紛紛朝著蕭九思跪了下來。
為首的統領高聲道：“我等效忠于王爺！”
蕭九思將為首的幾名統領親自扶了起來，隨后看向了地上縮成了一團的蕭衍。
這個人的命，還得交給黎清歡親自處置。
而且此時朝政還不是很穩定，這個時候曝光了黎清歡的身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黎家反叛的冤案，還需要他登基之后才能翻案。
他之前和黎清歡已經達成協議，蕭衍死去后，他便會成為大啟的新帝。
只有他成為皇帝，才能真正掃清障礙為黎家人平反。
蕭九思看向了地上趴著的蕭衍冷聲道：“來人！將這個畜生打入死牢！”
蕭衍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拖了出去。
隨即所有人跪在了蕭九思的面前，擁立蕭九思稱帝。
午夜時分，摘星樓四周到處都是看守的護衛，最上層滲著暈黃的光。
黎清歡帶著蕭九思和眀赫緩緩登上了摘星樓。
之前自己從摘星樓烈火焚身摔下，粉身碎骨。
如今那些碎片又被她一片片拼造成新的軀干。
看守的護衛看到皇帝親自來審犯人，忙跪下行禮，隨即將牢房的門打開。
蕭九思讓護衛帶人離開摘星樓，他親自和眀赫守在門口。
黎清歡邁步緩緩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