駳酉時天已近乎黑了。
驛站門前的一棵大樹上，落滿了烏鴉。
嘶啞的叫聲吵的人不得安定。
秦贏讓人去趕了幾回，烏鴉卻總是去而復返，像是對這棵樹，亦或者對這家驛站有什么執念似的。
“殿下。”
“一個時辰前，皇宮突然戒嚴了。”
“據太醫院傳出的消息，趙王突發惡疾，拒絕任何人探視，現皇宮內外，已被羽林衛封鎖。”
“估計，早朝也不會上了。”
老黃在秦贏背后恭敬稟報著。
這是影子最新傳回來的消息。
影子已滲透入趙國皇宮，秘密潛伏下來。
“這么巧？”
秦贏皺著眉道。
他未轉過身仍望著窗外，那群剛被趕走的烏鴉又飛回來了，像是黑夜中嗅到了血腥味的鬼，怎么都甩不掉。
“趙王與我約定，三天后再見，那時他會將國書交給我，可這才第一天，他竟然就突發惡疾？”
“他今天的氣色，可并不像有病在身。”
“鼠疫也沒有蔓延到帝都，他也談不上染病。”
“哼，真有意思，他這惡疾，來的還真是耐人尋味。”
秦贏眉頭深鎖，心里閃過無數道念頭。
“老夫會命令影子繼續去查。”
老黃凝聲說道。
“不。”
秦贏轉過身，道：“影子好不容易才潛伏進去，現在皇宮戒嚴，不宜繼續行動。”
“讓他們安心蟄伏，靜觀其變。”
“如非重大情況，不要傳達消息，避免暴露引來殺身之禍。”
老黃欣慰一笑，“殿下體恤下屬，老夫替影子多謝殿下。”
秦贏道：“他們都是重要的人才。”
老黃面色凝重，道：“可，如果這樣的話，咱們就沒辦法知道皇宮里的情況了。”
秦贏沉思片刻，說道：“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就是了。”
“我直覺上感到不舒服，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將發生，希望是我多慮，但還是要留后手。”
說著，秦贏忽然滿臉嚴肅，下令道：“寫一封信帶回漢朝，命令韓宣，李牧，黃龍象帶人去兩界城駐守。”
“命令狐平云抽出三萬狼騎，沿著邊境線日夜巡邏，確保一有情況，立刻就能殺進來。”
秦贏不怕別人說他小題大做。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趙王早朝的時候生龍活虎。
這才到了晚上，居然就突發惡疾病。
皇宮內外都戒嚴，怎么看都有問題。
萬一是皇室內部出現了情況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罪魁禍首極大可能是趙麟淵，這個極度好戰的“反漢份子”不得不防。
調兵在邊境，可以形成一種壓迫。
老黃遲疑片刻，道：“狐平云會聽嗎？”
他不擔心阿象幾人。
這些都是秦贏一手提拔出來的人才，絕對忠心耿耿。
但…狐平云可難說了。
畢竟之前就是對手，關系鬧得很僵。
秦贏冷著臉，哼了一聲：“他敢不聽？”
“我現在是監國太子，給他下一道圣旨，他若敢不聽，鎮北王必然會以抗旨不遵的罪名收拾他！”
“狐平云要是還想做他的大將軍，就必須聽我的，有什么怨氣，他都得吞下去。”
狐平云敢不聽圣旨？
他哪怕跟秦贏再怎么不對付，但終究是朝廷的官，太子行使監國的權力，他身為臣子敢不聽么？
狐平云沒有這么傻，不會做出這種落人口實的事，朝中可有鎮北王一直盯著他呢。
“是！”
“老夫這就讓人將命令送回去。”
老黃微微彎腰。
說完，他便退下。
“烏哇——烏哇——”
窗外那棵大樹的烏鴉又開始叫了。
聲音愈發瘆人難聽。
“真煩人！”
秦贏陰沉著臉，掏出左輪。
砰砰砰……
黑暗中火光閃爍。
五只烏鴉被打碎了身體，散落于冰天雪地。
其余烏鴉作鳥獸散。
黑夜中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
夜半子時。
趙國皇宮。
羽林衛將御書房里三層外三層包圍了起來。
太監宮女全數被驅逐。
只能是羽林衛進出。
“讓開！”
“為什么不讓我見父皇，你們這是犯上！”
太子趙長澤望著前方攔路的羽林衛，忍不住大聲怒斥！
他今天聽到趙王突發惡疾的消息，連忙動身來探望，可卻被羽林衛阻擋。
一連來了三次，都無功而返。
這次實在忍不住，當場發火。
“父皇既然身患惡疾，你們該送他去太醫院，為什么留在御書房？”
“里面到底什么情況，讓我去看看！”
趙長澤心急如焚，便要強闖。
可，下一刻。
——錚！
長刀出鞘的聲音，攝人心魄。
羽林衛那寒光閃爍的長刀，驚得趙長澤臉色慘白，當場就冷靜下來。
“住手。”
“你們這是做什么？”
“驚到了太子爺，你們擔待不起。”
羽林衛后方，傳來平靜的聲音。
“二叔！”
趙長澤驚喜不已。
他當然認得這聲音。
并肩王趙麟淵，趙王同父異母的兄弟。
按輩分他該叫二叔。
羽林衛迅速收刀入鞘。
整個過程一言不發，唯有眼神極其冰冷。
他們是從萬軍之中挑選出來的高手，在宮里又接受了更加殘酷的訓練，唯有強者之中的強者，才配封羽林衛。
他們是趙王的親衛，忠心不二。
可今夜…卻顯得有些奇怪。
趙長澤看到羽林衛中，多了很多生面孔，他本想詢問一二，但對方的眼神卻透著一股殺氣。
“退下吧。”
“你父皇不想見你。”
趙麟淵的出現，并未給他帶來什么好消息，反而是狠狠潑了一盆冷水。
“二叔，我想進去看看。”
趙長澤還想爭取。
“沒聽見我說的話么？”
趙麟淵眼神陰沉，看得人心里發毛。
“二叔，我只是想……”
“滾！”
趙長澤嚇了一跳，連忙低頭。
“來人，送太子回宮。”
趙麟淵大手一揮，便直接打發了他。
“二叔…”
趙長澤剛開口，便被兩名羽林衛架了起來。
“你們放開我！”
趙長澤掙扎著怒吼。
“太子爺，回去吧。”
“王上不想見你，不要讓我們難做。”
兩名羽林衛出言勸阻，動作卻是一絲不停，架起他就往外走，不一會兒人影便消失在黑夜中。
御書房里。
趙王透過窗戶縫隙，看到了被人架走的趙長澤，忍不住幽幽一嘆，“唉……”
千言萬語，無處訴說。
“王兄，你還沒考慮清楚嗎？”
“我給的條件夠豐厚了。”
“你也看到了，我只是讓人趕走了太子，并未傷害他，但如果你還是執迷不悟，別怪我不客氣了。”
趙麟淵緩緩走了進來，笑容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