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云知微的每一個字落下，陸長寧的臉就白了一分。
“賤人！你污蔑我！為何要污蔑我？”
此刻她當真有千言萬語想要說。
然而，直到最后所有的話只幻化成了這一句。
云知微掃了一眼陸長寧，根本不愿意再與她多紛爭。
像這樣的人，若是換做是從前，她完全不會與她多浪費口舌。
只不過，此人名義上終究是那陸家的女兒。
終究是未來清風軍的主子。
云知微深深的望著陸長寧，腦海之中浮動起了過往整個天下有關陸風將軍的傳說。
止不住的都在替陸風將軍感到心痛。
“陸長寧，你捫心自問，你所做的這一切，可對得起陸風將軍？可對得起陸家？”
陸長寧瞪大了眼睛，整個人的面目變得無盡的猙獰。
她歇斯底里的呼喊。
“賤人！你在陷害我！你陷害我！”
這一刻，她哪里還有從前的半點端莊？
天下人都知道，長寧郡主是大啟第一才女。
所有人都知道她溫婉端莊。
可現在，看著那歇斯底里面目猙獰的人，在場眾人心里全都有了些許判斷。
皇帝跟皇后也都不可思議的看著地上突然變了個人一般的陸長寧，二人臉色紛紛一變。
恰似此時，人群中，六皇子往外走了出來。
“父皇，浮云姑娘此言非虛，還請父皇主持公道！”
“瑞哥哥！”陸長寧再度失聲尖叫，“你怎么可以向著這個賤人？怎么可以？”
六皇子無比失望的望著陸長寧。
“長寧，你該知道的，從前我對你是有多好。可是你卻加害雅兒，甚至謀害我的兒子，今日卻又敢在此謀害太后！”
“長寧，你是陸風將軍的女兒啊！你怎可做這樣的事情？怎可給他丟臉？”
“我全當今日你是一時沖動，只要你肯乖乖認錯，我相信父皇一定會對你從輕發落！”
陸長寧倒在地上，四肢發寒。
“不，我沒有……”
皇帝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陸長寧身上。
云知微這時也繼續道：“看來長寧郡主還是不肯認錯？既然如此，那我還有其他證據，皇上……”
云知微還想要繼續說些什么。
陸長寧整個人已經徹底繃不住了。
她知道，云知微一定都做得出來。
就如同之前駙馬爺所說，這個女人實在是邪門的厲害。
眼看著云知微還想要再說下去，陸長寧到底按捺不住。
“賤人！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何要與我作對？”
云知微掃了一眼她。
只是慢悠悠道：“我剛才就說了，我不會與任何人作對，除非是你多行不義而已。”
皇帝跟皇后臉色陰沉。
皇后心底翻滾著驚怒。
“究竟怎么回事？你說啊！”
一向溫婉的皇后，此刻也在眾人面前，喪失了儀態。
“陸長寧，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這件事情，到底可都跟你有關？”
“本宮要聽真話！你如若再敢有半句胡言，本宮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中宮之威，一覽無余。
陸長寧心臟在顫抖。
她還想再度狡辯，可是事已至此，她終于發現，再狡辯都是無濟于事的。
若是再狡辯下去，只怕會被那個很邪門的賤人再度揭穿。
到時候，事情將更加不好收場。
后果將更加不堪設想。
她深吸了一口涼氣。
隨后，淚眼盈盈。
“皇上，姑母，是長寧一時糊涂！長寧并不是故意想要謀害太后的！長寧并沒有想要謀害太后！”
陸長寧此言一出，眾人一聲唏噓。
長寧郡主，這是承認她自己的所作所為了？
皇帝薄唇緊抿，渾身也忍著怒氣。
憤怒之下，額頭之上的青筋都已暴突。
陸長寧這時繼續道：“數日之前，我曾經去過瑞王府，當時跟浮云姑娘有過口舌之爭，二人之間生出了諸多誤會，被她打傷！”
陸長寧指了指自己的臉。
“皇上，您也看到了，我這張臉上還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我知道自己即將接管清風軍，可我這個樣子，又該如何接管清風軍？”
“天下人都知道，清風軍是最厲害的。所有人都將清風軍當做了信仰，我若是以這個樣貌接管清風軍，豈不是會給天下丟臉？所以，我就想……”
皇帝在一旁，早已越發憤怒。
“所以你就想方設法想要拿到冰焰果？不需要傷害太后的性命？”
陸長寧心臟咯噔一下。
她后面感覺到了皇上身上噴涌而出的殺氣。
她拼了命搖頭。
“當然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會傷害太后？太后對我恩重如山，一直把我當做親孫女一般對待，我傷害誰也不可能傷害太后！”
“我為了治臉，特地在四方尋藥，后來總算找到了一個秘方，以毒攻毒。”
“那個毒，是我為了治臉而拿到的，只是我沒想到，這個毒會這么兇猛，竟然會連累到了太后！”
陸長寧說著，眼淚簌簌。
她跪倒在地上，這一次，她不顧一切的朝著皇帝跟皇后磕著頭。
“皇上，姑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我太過疏忽，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太后娘娘身上的病，不小心連累了太后娘娘！”
“臣女該死！臣女不該向皇上皇后隱瞞這些！可是，臣女實在是太害怕了！害怕皇上皇后會對我失望，害怕皇上皇后會對陸家失望，害怕大家會因為我而對清風軍失望！”
砰！
砰！
砰！
陸長寧低著頭，磕著一個又一個響頭。
不知不覺之間，額頭之上已經一片紅腫，甚至已經隱隱約約有了血跡。
這一刻，她倒是學聰明了。
她不再奮力辯駁，而是以退為進。
“皇上皇后，求你們莫要怪罪陸家其余人，此事皆由我一人所為！臣女愿意承受任何代價！哪怕是……賜死！只是，終有一日父親歸來，還請皇上皇后莫要告知父親臣女做的糊涂事，求皇上皇后，莫要告知他，臣女，也不想讓父親失望。”
陸長寧聲聲如泣血。
每一個字，都砸落在了皇上皇后以及在場所有人的心頭。
原本還在議論紛紛的大伙兒，紛紛一陣感慨。
皇后更是盯著陸長寧臉上的傷疤，下意識選擇了相信她所說的話。
皇帝看著那不住磕著頭的姑娘，再又想到陸家，不覺一陣動容。
云知微站在一旁，半瞇著眼睛，看著地上那不住磕頭的人，眼底生出了些許興味。
從前一直覺得陸長寧是個沒腦子的蠢東西。
卻沒想到，生死關頭，她竟然還變聰明了些。
她還在打量著陸長寧。
皇帝的聲音這時突然響起。
“浮云姑娘，您看……”
云知微轉過眼去，儼然看到了皇帝眼底的不忍。
她知道，皇帝就是動了惻隱之心了。
也是，這陸長寧跟魏臨淵終究是不同的。
陸長寧是陸家的獨女。
當年陸風將軍為了整個大啟出生入死。
可以說，沒有當初的陸風將軍，就沒有現在大啟的天下。
陸風將軍如今仍不知所蹤。
陸長寧便是整個陸家唯一的希望。
陸長寧即便真的犯下了滔天之錯，只要不是造反，皇帝便不可能真的要了她的命。
眉頭淡淡一動，云知微隨口道。
“皇上想要如何處置長寧郡主，我都沒有意見。我不過只是在這里，跟大伙兒一起弄明白太后受傷的真相罷了。現在真相大白，證實我所言非虛。”
皇帝不覺輕松了一口氣。
那一直磕著頭的陸長寧，提著的心臟也安了下來。
她就知道。
只要提到父親，提到陸家，提到清風軍，皇上就一定會放過自己。
她依舊模假樣的在磕著頭。
“皇上……”
皇帝終是長嘆一聲。
“罷了，你也是無心之失。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即日起，陸長寧剝奪郡主封號！所有賞賜，一應收回！”
陸長寧身軀狠狠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上。
她低著頭，滿口的銀牙幾乎都要咬碎。
郡主！
這個身份可是她當初千辛萬苦才得到。
沒想到，就這么沒了！
可是這樣的情況，她完全不好再辯駁。
能保住一條命，就已經是最好的了。
她還有清風軍！
只要接管了清風軍，那個郡主又算得了什么？
她還是這天底下最讓人敬佩而尊敬的女人！
她還是那高高在上的存在！
想到這里，陸長寧的眼神松了松。
她的眼底又迅速溢出了晶瑩。
“多謝皇上開恩！臣女知錯了。”
皇帝長嘆息一聲。
整個人也仿佛渾身的力量都被用盡。
他也實在是累了。
一場宴會，生出了這么多波折。
他儼然心力交瘁。
他擺了擺手，就想讓陸長寧先下去。
陸長寧眼底也是一片慶幸。
無論如何，這件事情有驚無險地結束了。
她扶著身旁的一個婢女，踉踉蹌蹌的站起了身來。
卻就在此時，云知微那淡淡的聲音又響起了。
“長寧郡主，還記得剛才我們之間的約定嗎？”
陸長寧身軀再度狠狠一僵，腳下的動作也猛然一頓。
“什么？”她脫口而出。
云知微漫不經心說道：“剛才你說了，若是今日太后，身上中的毒與你有半點關系，你便將放棄接管清風軍。”
陸長寧：“……”
她驟然抬起頭來，不可思議的看著云知微。
這一刻，她的眼神變得無盡陰鷙。
冰冷的瞳眸之中，如同淬了毒一般，無盡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