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靜靜在殿內坐著，臉上神情充斥著凝重。
對便宜爹趙佶，他打心底瞧不上，如果不是這個人的窮奢極欲，不是趙佶的恣意妄為，剛愎自用，華夏不會這么衰弱。
毫不客氣的說，北宋走到了亡國的地步，一部分原因是宋欽宗太廢物，最重要的原因都在趙佶這里。
金國強盛，明明該聯合遼國抗衡金國，趙佶卻不愿意，執意要滅遼。
要知道，遼國都給出了善意，愿意和北宋和平共處。
地方本就貧瘠，百姓本就艱難，趙佶還要為了一己私欲刮地三尺，逼得本就難以為繼的百姓家破人亡。
之前趙佶有所改變，趙桓對趙佶的改觀也更好。
如今又變回來了。
這才是常態。
趙桓平復了情緒，靜靜的等待著，心中卻已經存了再度拘禁趙佶的心思。
如果趙佶是借著煉丹，想要獲取更多的權勢，趙桓必定要出手的。
該殺的該殺。
徹底殺一殺趙佶身邊的氣焰。
趙佶有著便宜爹的身份，卻不容許借此撥弄權勢。如果只是為了煉丹，倒也還好說。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黃經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行禮道：“官家！”
趙桓道：“說！”
黃經回答道：“太上皇之所以想煉丹修道，是因為有一群道士，云集在太上皇的身邊，說什么要煉出長生的仙丹來。”
“這些人癡迷得很，一心要辦成這件事，還說一定能服用丹藥升仙，能練得身形鶴形，成就無垢之體。”
“這些人簡直是瘋子。”
“太上皇本身無所事事，現在也往這方面跑。至于和朝臣之間，并沒有任何的關聯。安插在太上皇身邊的人，沒有半點消息。”
話鋒一轉，黃經冷不禁冒了句：“官家，其實這是好事兒。”
趙桓斜眼一掃，道：“什么意思？”
黃經回答道：“太上皇愿意煉丹，那就去煉丹，頂多給一些錢財，總好過他老人家要肆意出手。以太上皇的身份，就算官家不懼，也容易鬧出一些笑話。”
趙桓冷笑道：“你個狗東西，是想著父皇煉丹，煉著煉著就加速升仙了，對吧？”
撲通！
黃經跪在地上，惶恐道：“陛下，奴婢絕對沒有這個心思。”
趙桓沉聲道：“太上皇要煉丹，朕給了一部分錢，卻不會讓他大肆沉溺于此。要借此出手，讓他暴斃，大可不必。朕掌握煌煌大勢，不擔心誰還能翻出浪花來。”
黃經連忙道：“官家圣明！”
趙桓擺手道：“讓你的人繼續盯著，不要松懈了。這一段時間，鄆王做事怎么樣了？”
黃經道：“不怎么好。”
趙桓問道：“仔細說說。”
黃經回答道：“目前鄆王對寺廟的清查，已經到了江南，許多寺廟藏匿的土地被查出來，錢財被抄沒，無數人怨聲載道。”
“實際上，在鄆王去之前，這些寺廟就已經做了轉移。”
“諸多土地、錢財，都被寺廟轉移到了地方大族。”
“沒想到，鄆王也是個狠的。”
“他沒有直接登門找大家族，反倒是對這些大家族進行調查，揪出問題就直接處置大族，一時間殺了個人頭滾滾。”
趙桓也忍不住眉頭上揚，問道：“老三敢這么干？”
說起來，趙楷一直干臟手套的事情，趙桓也漸漸放心了，關注的時間不算多。
趙楷不涉及政權、軍權，還在做人憎鬼厭的事情，和權貴、士紳都決裂了，明顯是翻不起浪花，就沒必要再苛待趙楷。
沒想到，趙桓沒有太強勢的要求，趙楷反而是兇殘了起來。
趙構剛剛在大理滅國。
趙楷在國內也殺得兇狠。
還真是趙家的種。
終究，趙家需要一個帶頭羊，如果是趙佶這樣的軟骨頭肯定不行。
趙桓問道：“現在地方上，鬧出了這么大的聲勢，朝廷中也沒什么反應嗎？”
黃經說道：“估摸著，江南路的消息，即將送入朝廷了，會有無數的官員來彈劾。總之，這一回的事情鬧得有點大。”
趙桓捋著頜下胡須，冷笑道：“能有多大？一切有朕在，事情就鬧不起來。朕倒要看一看，過了這些年，會不會有人忘記了昔日的事情。”
黃經心頭凜然。
自家這位主子，眼睛里可是容不得宵小的。
趙桓擺了擺手，黃經就退下了。
……
東京城外，西南十里。
官道上。
一輛馬車緩緩行駛而來，馬車中乘坐的赫然是趙構。
從大理國返回，這一趟他雖然歸心似箭，趕路的速度卻不快。經歷了大理國的磨礪，趙構氣質更加的硬朗，也更加的沉穩了，并沒有焦躁得意。
拿下大理國，雖然是大功，可是和滅金相比較，那就比較寒酸了。
大理國一直是大宋的屬國，是需要大宋冊封的。
就連大理國昔日的高家，那也是要派人到東京城求學，以及求得大宋的支持，得到一個大義的旗幟。
恰是如此，趙構心中并沒有得意。
即便如此，趙構內心也還是有一絲絲的期待。
他滅了大理，皇兄如何待他？
是忌憚他？
還是會像之前一樣對他？
皇帝的態度，決定了他接下來的日子好不好。恰是如此，趙構的內心情緒很復雜。
“唉……”
趙構嘆息了一聲。
如果不是他曾經和皇帝對抗，更煽動太學生叩闕，自己也親自下場去逼迫，估摸著，他的日子應該是極好的。
昔日的裂縫，需要無數的付出去彌補。
馬車一路行駛，當馬車到了皇城門口，馬夫卻突然揚起馬鞭拉著馬韁，口中還吆喝著，馬兒頓時停下。
“怎么停下了？”
趙構撩起馬車的門簾問了句，恰在此時，卻見皇城門口，太監總管黃經走了過來。
趙構的身份，不需要怕一個太監。
可是，黃經卻不一樣。
這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一直跟在趙桓的身邊。這樣的人如果多幾句話，都能對他造成大麻煩。
趙構連忙下了馬車，拱手道：“黃公公怎么來了？”
黃經微笑道：“陛下傳旨，讓奴婢來迎接康王。”
趙構的心，頓時安穩了。
如果皇帝對他防備著，必定會敲打。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授意一個御史臺的言官，直接就風聞奏事，彈劾趙構有不臣之心，或者是有其他問題。
趙構那時候是百口莫辯，因為一個皇帝要弄你的時候，你不論左腳右腳哪只腳邁出去，那都是錯誤的。
趙構臉上帶著笑容，遞上了一袋子錢，微笑道：“辛苦黃公公了。”
黃經收下道：“康王，走吧。”
趙構和黃經一起回城入宮。
當黃經領著趙構往紫宸殿來，剛到了門口，卻見趙桓已經在門口等候著了。
這一刻，趙構心中暖洋洋的。
頓時紅了眼。
人在外地，自然是思念故鄉，是思念家鄉親人的。尤其趙構去大理國，也不是主動請纓，是趙桓安排的。
他在大理國，一開始也遇到了諸多的難題，都是一步步走出來的。
如今回來了，皇帝沒有晾著他，先安排黃經在城門口迎接。如今，皇帝又在宮殿門口來迎接，已然仁至義盡了。
趙構心情激蕩，疾走幾步，來到了趙桓的面前，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趙桓的面前，行禮道：“臣弟趙構，拜見官家。”
趙桓伸手托起了趙構，打量著清瘦了許多的趙構，也發現趙構更英武了一些。
倒是歷練出來了。
古人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確是沒錯的。
趙桓微笑道；“我趙家的麒麟回來了，九弟此番在大理，著實打出了我趙家兒郎的風采。朕，引以為傲。”
趙構謙遜道：“官家過獎了，一切都是仰賴官家的威名。如果沒有大宋的威名，沒有官家滅金的勢頭，臣在大理國也難以運作。”
“好，好！”
趙桓贊許道：“長見識了，這是好事情。”
趙構則是連連謙虛。
趙桓拉著趙構的手回到了宮殿中，兩兄弟聊著天。只是，趙桓卻還不滿足，又安排了黃經準備酒肉來，和趙構一起喝酒聊天。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兩人的關系也愈發的親近。
趙構也漸漸放開了，開口道：“皇兄，臣弟這一趟出去，真的是開了眼界。臣弟只有一句話想說，我大宋幸虧有你。否則，大理國的下場，就是我大宋的下場。屆時咱們趙家的無數人，都要被押解著去北方。”
“哈哈哈……”
趙桓朗聲大笑了起來。
笑聲，愈發欣慰。
他從不是什么嫉妒的人，不會因為趙構有了見識，就覺得趙構有威脅了，要打壓趙構，要把趙構囚禁起來。
趙桓有足夠的眼界。
他知道這個世界很大，容得下足夠多趙家的宗室子弟，容得下這么多的兄弟。
前提是這些人識趣聽話。
不識趣不聽話，他自然也有狠辣手段。
趙構反而忐忑起來，訕訕道：“官家，臣弟有什么做錯了嗎？”
“不，你沒有錯！”
趙桓搖了搖頭道：“朕之所以笑，是笑我趙家不乏英武男兒，我趙家的人也絕不是什么豬狗之輩，全都沒卵子怕死不敢一戰。”
趙構正色道：“這都是官家執政有方，因為有官家的勵精圖治，才有現在的一切。”
趙桓端著酒杯，又敬了趙構一杯酒，問道：“小九，你此番滅掉了大理國，想要什么嘉獎？”
刷！
趙構臉色微變。
他原本還有一絲的酒意，此刻皇帝一句話，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因為一旦現在僭越了，恐怕被收拾的就是他。
絕對不能僭越！
絕對不能恣意。
趙構連忙道：“為國效力，為我趙氏江山效力，臣弟哪里還需要什么獎勵呢？臣弟不需要，一切都是該做的事情。”
“不，朕不認為這樣。”
趙桓搖頭笑了笑，起身走到了大殿內懸掛著的一幅巨大地圖面前，拍了拍地圖，笑道：“九弟，認識這幅地圖嗎？”
“認識！”
趙構正色道：“這一幅地圖，就是大宋周邊的地圖，包含了西域、高麗、倭國，乃至于南朝等地。”
趙桓笑道：“說得對，大宋周邊還有很多的地盤。”
“金國滅了，大理國沒了，可是西夏、西域還在。以及高麗、倭國還在，包括南朝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也在。”
“未來的大宋，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
“只是，要一步步的來。”
一番話后，趙桓正色道：“朕和你說這些，是我大宋未來要做的事情。”
趙構一臉贊嘆神情，開口道：“官家圣明！”
趙桓笑道：“言歸正傳，回到你的身上，你立下大功，不能不獎勵，你需要什么獎勵？”
趙構心頭一跳。
他怕啊！
寧愿不要獎勵還好一些。
趙構站起身，鄭重道：“官家，臣弟真的不需要什么獎勵。臣弟貴為親王，已經是足夠了，哪里還需要什么。”
趙桓微笑道：“你不要獎勵，那是你的事情，朕卻不能不賞賜。”
趙構主動道：“既如此，請官家賞賜臣弟一座住宅吧。”
“你啊……”
趙桓搖了搖頭，笑道：“朕給你兩個選擇。”
趙構道：“請官家示下。”
趙桓豎起右手食指，開口道：“第一，你留在大宋做一個賢王。可既然是賢王，那就無法掌權，做一個富貴閑人。”
趙構心中凄苦。
果然，是立了功要過河拆橋了嗎？
皇帝的帝王權術就這么無情嗎？
趙構臉上的神情繃著，連忙道：“官家，第二個選擇呢？”
趙桓說道：“第二個選擇，你開始往周邊去滲透煽動，比如倭國。”
“如果你再次煽動倭國內亂，進一步拿下倭國，朕把倭國的大部分地區，作為你的封地，準許你這一脈在倭國世襲罔替。”
“包括你在內，凡是你的子嗣，都允許就藩，全部去那邊生活。”
趙桓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絲的蠱惑和引誘，問道：“九弟，你愿意嗎？”
這是趙桓的陽謀。
以分封諸王的方式，去同化周邊地區，達到徹底吞并周邊疆域的目的，讓這些地方成為華夏自古傳承的一部分。
土皇帝的誘惑，趙桓不相信趙構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