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鹿搖頭，看著她的眼睛清澈見底。
“我就是覺得，我作為旁觀者，聽到外面的那些言論都覺得生氣，為宋家著急的同時，也覺得宋家有點狂妄放肆，你作為宋家女，或許會更生氣。”
聽了這話，宋惜月對著青玉捧著的銅鏡，將一支鎏金長簪插入發鬢之中，隨后才緩緩道：“我是宋家女，這種事我不會生氣的。”
“還會覺得很爽。”
桑鹿聞言，愕然看著她。
宋惜月與她對視一眼，臉上是端莊大方的微笑，眼中卻帶著幾分邪肆。
“拜托，宋家如果在南境是貨真價實的土皇帝，那我在這里，豈不就是公主了嗎？這誰會生氣啊？”
話音落，馬車也緩緩停了下來。
桑鹿滿臉愕然，不敢相信地看著宋惜月對鏡扶鬢，久久不能言語。
而此時，外面傳來了三聲鞭笞，隨后便是一連串的恭迎之聲。
宋惜月最后對著鏡子確認自己的妝容完美后，將鏡子放到一旁，看著馬車門的方向，輕聲道：“走了，我們要入局了。”
說完，她起身就要下車。
桑鹿見狀，立刻跟上。
馬車停在一座恢宏的府邸門口。
馬車前，宋家家主宋劍雄帶著宋家所有人候在車下，聽到宋惜月走出來的動靜，宋劍雄連頭都沒抬，往前一步。
“臣宋劍雄，攜宋氏全族，拜見寧國郡主！”
說完，宋劍雄恭恭敬敬地就要下跪。
豈料下一刻，頭頂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祖父快快請起，孫女受不得您的禮！”
聽到這話，宋家嫡支所有人都抬起了頭。
當他們看到宋惜月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視線里的時候，所有人都懵了。
什么？
寧國郡主是他們家大小姐？
不對啊！
以陛下的多疑，怎么可能還會繼續封賞宋家？
宋劍雄看著面前笑意盈盈的大孫女，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阿月你……你……你是郡主？”
宋惜月聞言，松開宋劍雄，微微屈膝一禮：“孫女給祖父請安，給爹爹，娘親請安！”
“胡鬧！”
宋劍雄第一個反應過來，當場黑了臉：“宋惜月，你自小祖父都是怎么教你的？不該是你的東西就算給到你你也不能要！你難道都忘了嗎？”
“我們宋家清清白白，為皇上鎮守南境，不是為了拿軍功來給你換封號的！”
“現在立刻脫了你身上這身郡主冕服，跟我回屋書信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去盛京，請求陛下收回封號！”
說完，宋劍雄伸手就要來拽宋惜月的手。
就在這時，周冕不知從什么地方“唰”地一下就冒了出來，將宋劍雄結結實實地攔住了。
“周……周冕？”
皇城司副使常年在外行走，宋劍雄自然是認得他的。
“宋將軍，陛下封賞已下，豈有收回的道理？”
周冕淡淡笑著，緩緩道：“況且，陛下初登皇位封賞有功之臣，郡主殿下也是憑著自己的功勞換的這份賞賜，可不是靠的宋家。”
“宋老將軍可沒有權利讓郡主請辭。”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語里的重點。
但事情太敏感了，沒有人敢把疑惑宣之于口。
此時，宋惜月手里舉起了一封明黃的圣旨。
“本郡主奉皇命前來南境宣旨，宋家上下，速來接旨！”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動靜。
倒是站在宋惜月面前的宋劍雄。
他抬頭看了一眼被宋惜月高舉過頭頂的圣旨，深吸了一口氣后，緩緩掀開衣擺跪在地上。
“宋家宋劍雄！接旨！”
有了他表態，宋家其余人就算是再滿心疑惑，還是跟著跪下了。
宋惜月見所有人都跪下后，這才不緊不慢地打開了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初登大寶，天下待定，南境更是國防要塞，需仰仗宋家軍常年鎮守，但一品柱國大將軍宋劍雄年事已高，朕身為晚輩，實不忍心愛卿晚年勞碌。”
“故，朕賜宋家寧國郡主虎符半枚，有調動宋家軍之權，同時希望宋老將軍早日更迭，回京養老。”
“朕雖為帝王，亦是晚輩，還望宋老將軍念及朕之苦心，萬莫辜負！”
讀完最后一個字，宋惜月收起圣旨，雙手遞呈到已經整個人石化了的宋劍雄面前。
“祖父，陛下有交代，請您一定親自領旨，但您是國之重臣，于國有功，所以不必謝恩。”
說完，宋惜月趁著宋劍雄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檔口，一把將圣旨塞進了他的手里，隨后硬是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待宋劍雄回過神來，自己已經拿著圣旨站在了孫女的身邊了。
“諸位，陛下初登大寶，此番明我前來南境，還有一事要宣。”
聽了這話，所有滿心疑惑正要發問的人，立刻閉上了嘴，看著宋惜月，等著她開口。
“陛下說了，我宋家軍鎮守南境多年，許多人都未曾回過家，每當想起此事，陛下都覺得對不起將士們。”
“所以，此次我前來南境，陛下特意讓我帶上了一百玄甲衛，即日起，每個月可以有一百人能回鄉探親，探親時間由故鄉遠近酌情考量！”
說到這里，不少人都已經面露震驚之色。
卻見宋惜月換了口氣，又大聲道：“當然，宋家軍數萬人之眾，每月一百人實在是太少，所以這次我途經飛狐嶺的時候特意停下剿匪，俘虜了七百余人。”
“我已飛鷹傳信于陛下，得到了陛下的特別準許！”
“因此，每月可以申請回鄉探親的名額，從一百人增至一千人！”
“明日開始報名！”
話音才落，原先還愣怔著的宋家人頓時就沸騰了起來。
“我們也能回去嗎？”有人大聲問道。
宋惜月：“當然！”
雖然這些都是宋家人，但宋家人并非全在南境，也有不少人的父母兄弟都在瑞安府的。
去年宋家軍大勝歸朝只點了三千人回京，對于五萬宋家軍而言，實在是九牛一毛。
而邊境局勢從幾年前開始就始終緊張，即便是宋家人，也是多年沒有回過家了。
故而原先還在震驚于皇帝換人了，宋惜月成了寧國郡主，皇帝還下旨要宋家家主換個人的所有人，一時間全部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探親上。
宋惜月看著所有人笑意盈盈的模樣，目光忍不住落到了不遠處看著她，淚眼朦朧的爹娘和兩位哥哥身上。
正欲上前與他們團聚，卻被身旁的宋劍雄一把抓住了手腕。
宋惜月轉頭看他，卻見他臉色凝重，眼底戾氣叢生。
“阿月，跟祖父過來，祖父有話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