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之話音剛落，趙紅梅母女倆的臉上明顯露出了吃驚的神色，林西西更是沒藏住，克制著面上的失落道：“可是寒之，我表哥他……”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趙紅梅給制止住了，精明的中年女人眼珠子滴溜溜在我和周寒之臉上來回地轉，用著惋惜的語調說：“周總說得有道理，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我年紀大了考慮不周。”
所謂姜還是老的辣，趙紅梅著實讓我見識到了什么叫做能屈能伸。
按理說，趙紅梅母女倆的這點伎倆根本逃不過周寒之的雙眼，換做以前，他肯定會順水推舟，維護著林西西，但這一次，他竟然沒做退讓。
原因是什么呢？
我不動聲色地掃了周寒之一眼，一時間還摸不透他的心思。
難道說，他對領養一事還心存疑慮，想要借著這個機會徹查到底？
果真如此，那我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或者，周寒之只是表面上跟所有人立一立規矩，暗地里還是會想辦法替林西西表哥脫身？
因為摸不透，我沒再提出反對意見，而是順著周寒之的話說：“既然周總已拿定主意，就按你說的辦。”
我話音未落，就看到了病床上的林西西不自覺地捏緊的五指。
我又補充了一句：“林經理多多休息，我們先告辭了。”
“周總，咱們下午還有個會，”曾智的提醒聲緊接著傳了過來，“現在得趕回去了。”
我沒在意，只是快出病房時，聽到林西西發出了一聲不輕不重的疼痛呻、吟聲。
一路上姑父一直一言不發，到小區樓下時，姑父突然神色嚴肅道：“絮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
我靜靜地看了姑父一眼，又聽到他說：“當初我答應過媽，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們，絮絮，你到底在計劃……計劃什么？”
“姑父，我……”
“最近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姑父打斷我，激動道：“你的處境很不好，還關系到囡囡，絮絮，你不是說項目結束后就不再跟周寒之聯系嗎？為什么……為什么現在每一件事，都跟他有關系？”
我沒想到姑父居然洞察到這么多細節，解釋道：“姑父，我們只是工作關系。”
“那最好，絮絮，周家沒有好人，你忘了媽她是……”姑父說到這里有些哽咽，“總之，我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周家人再欺負我們。”
我看著姑父眼中的仇恨，馬上安慰道：“姑父，沒有，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囡囡，囡囡最喜歡你了，所以姑父，無論如何，都不要沖動行事，好嗎？”
提到囡囡，姑父眼底的憤恨明顯淡了許多，他喃喃道：“對，囡囡可不喜歡我發脾氣了。”
姑父的一席話讓我陷入了沉思。
再聯想周寒之今天的反常行為，我更是一個頭兩個大。
回公司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著用什么樣的方式能盡快結束記者會的鬧劇，態度太堅決吧，怕周寒之嗅出端倪，態度太委婉吧，只怕事情會變得更棘手。
就在我十分棘手時，榮域法務部的孫羽突然來了電話。
“孟經理，梅丁和裴偉這邊已經招了，按照我們目前拿到的證據，誹謗罪算是板上釘釘了，你看什么時候跟我去警局一趟，把必要的手續辦一辦。”
聽孫羽說到進度，我更是一個頭兩個大，思索片刻后，認真道：“孫經理，首先非常感謝你忙前忙后，但孫經理可知道這個裴偉是什么身份？”
電話里，孫羽語氣淡定：“嗯，我聽曾助說了，是林經理的親表哥，不過孟經理，其中有什么問題嗎？”
我順著話題往下說：“孫經理想想，林經理跟周總是什么關系？這件事說到底也是周總的大舅子為了自己的親妹妹才犯了錯，人家說到底是一家人，這種時候我們給裴偉送進去了，最為難的會是誰？”
“孟經理的意思是，周總并不希望我們這么做？”孫羽也是聰明人，直接聽出我的弦外之音，卻否決道：“可我聽曾助理的意思，是要我公事公辦，他跟周總那么久了，總不至于會錯意吧？”
見孫羽沒那么容易被說服，我繼續道：“記者會上的情況我想孫經理肯定有所耳聞，裴偉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周總得給董事會一個交代啊，可孫經理……”
我頓了頓，繼續自己的說辭：“當初我們為什么能跟榮域合作，不也是因為林經理嗎？她在周總心目中的分量，你應該能看得出來啊，林經理若是哭了，第一個心疼的不還是你們周總嗎？”
孫羽聽完我的這一席話后忽然陷入了沉默。
我猜測他一定是猶豫了，又趁熱打鐵道：“告裴偉，那是周總一定要做的事，但想不想這么做，我猜周總是不愿意的，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如此周總對董事會也有個說辭，結果也是皆大歡喜，不好嗎？”
“還是孟經理考慮周全，”孫羽夸贊了我一句，又開口道，“孟經理的意思我已經清楚了，這件事我會看著辦的。”
我最后點了一句：“替周總分憂，是我們做下屬的責任。”
掐斷線后，我稍稍舒了口氣。
但以我對孫羽的了解，他肯定是不會立即撤銷對裴偉和梅丁的控訴，不過有他這個傳話筒在，至少我可以提前對撤訴一事做個鋪墊。
我猜孫羽很快就會給反饋。
只是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許久，只是周寒之的反應沒等到，卻等到了前來詢問的元天野。
彼時已經晚上八點，我剛關閉電腦，元天野便推門而入：“姐姐，警方那邊怎么說你要撤訴，是真的嗎？”
我沒否認：“是有這個想法。”
“為什么？”元天野瞄了我一眼，“難道姐姐被威脅了？”
我詫異地看向面前的臭小子，無奈道：“法治社會，誰能威脅我。”
元天野撇撇嘴，吐槽道：“姐姐別想瞞著我，我都打聽到了，那個罪魁禍首就是林西西的表哥，這種時候，姓周的不得護著？”
“你說錯了，周總是要嚴辦的，提議撤訴的人是我。”
元天野瞪大雙眼：“為什么？難道姐姐你……你是要給姓周的一個面子嗎？”
聽著這聲質問，我頓時哭笑不得，反問道：“你覺得周寒之需要我給面子？”
“不是就好，”元天野瞄了我一眼，頓了幾秒后道，“那既然是姐姐的意思，我支持你。”
主意改得還挺快。
“謝謝，”我笑了笑，“你啊，什么時候不用拳頭解決問題了，才最棒。”
元天野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時間不早了，我送姐姐回吧，吳總說了，這兩天不安生，要我安全把姐姐送到她家。”
畢竟就是鄰居，我也沒有反對：“那就有勞元總監了。”
半小時后，我跟元天野出現在凱旋門的車庫。
“想到以后每天能跟姐姐上下班，我就好開心啊。”
我看著這小子眉眼間的笑意，回應道：“我只是暫住。”
“那我也開心。”
說不過他，我只能笑著閉嘴，然而就在我們兩人并排朝前走時，側面突然走出兩人，仔細一瞧，不是周寒之又是誰？
巧的是，站在他身側的，竟然是先前幫吳凌賣別墅的中介小哥。
兩個人同時朝我們看來，四目相撞時，只見周寒之眼神一暗，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危險的暗光。
“咦，這不是孟經理嗎？”中介小哥記性很好，主動跟我打招呼，他的視線在元天野的臉上掃了掃，好奇道：“孟經理也是來看房嗎？跟男朋友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