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政委道：“好，你說。”

　　“麻煩你跟我大哥說一聲，我妹妹的腿恢復得很好，讓他和嫂子放心。

　　就這些，辛苦同志您了。”

　　“不辛苦的。”

　　“那同志再見。”

　　“再見。”

　　等陳保國掛斷電話，周政委這才放下電話。

　　剛好，周政委想去訓練場看看情況。

　　周政委來的時候，陳建國正在喊口號，這幫新兵蛋子扛著木頭樁子練深蹲，口號喊得一個比一個響亮。

　　周政委來到陳建國邊上，看著面前這些人道：“這幫小王八蛋，看著總算是有點樣子了。”

　　陳建國道：“進步挺大的。”

　　陳建國剛才嚇一跳，心想他來怎么不說一聲呢？

　　周政委道：“我就來看看，剛才你老家那邊來電話了，你弟弟陳保國打來的，讓我給你轉達一聲，你妹妹腿恢復得很不錯，叫你們兩口子別擔心。”

　　陳建國一聽，瞬間松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他們兩口子都在擔心小紅的腿，人沒事了就好。

　　周政委道：“你妹妹腿受傷了？”

　　“昂，受傷了。”

　　“結婚了沒？”

　　這個問題陳建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想了想回道：“結婚了，又離了。”

　　周政委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道：“等她腿好了，你們兩口子把她叫到你這邊來啊，到時候在咱們隊里給她介紹一個靠譜的，這樣你們兩兄妹時常還能見面。”

　　陳建國只是笑笑，也不知道說什么。

　　周政委知道這小子心里肯定也在嘀咕，這事兒到底成不成來著。

　　他抬手拍了拍陳建國肩膀。

　　“好了，你繼續忙吧，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陳保國電話掛斷后，說道：“媽，你和妹妹就在供銷社看著買衣服，我去給立業和小蘭換些糧票送過去。”

　　這兩人都是在學校大灶上吃飯，食堂的飯菜分為三等，陳小蘭平時吃得少，吃得都是最差的。

　　她才不在乎自己吃什么，反正只要能吃飽有學上，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陳立業也是，要不這兄妹倆的學習怎么能那么好呢？

　　張翠花道：“我也想去看看這兩個孩子。”

　　“媽，你要去的話，小紅也要去，她腿不方便，你們就在這里等會我。”

　　張翠花想想也是。

　　“那行，那你去吧。”

　　昨天晚上張翠花給這兩孩子包了薺菜大包子，早上走的時候帶上了。

　　三個人分成兩邊走了。

　　張翠花帶著陳小紅來到供銷社，兩人轉了一圈，給陳小紅買一件毛衣，還有一件外套，兩條褲子。

　　一共花了三十幾元。

　　她買的衣服質量一般，但也比陳小紅身上穿得好，另外還買了一套線衣線褲。

　　陳小紅道：“媽，你買得太多了。”

　　張翠花道：“你不懂，這對你來說就是翻身，你必須給媽精神氣十足地出門。

　　人活著就是股子精神氣兒，不管心里多難過，不管你身上的衣服有沒有補丁，出門的時候，你必須給我把自己拾掇整齊，知道嗎？”

　　陳小紅欣慰一笑，她的媽媽是個不輕易落淚的人，在她的記憶中，家里其實并不富裕，但她卻收拾得干凈整齊。

　　還有她自己，其實一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但她自己卻時常穿得干干凈凈。

　　即便是下地的時候，也是如此。

　　陳小紅眼眶又濕了。

　　張翠花道：“眼淚給我憋回去，媽再給你買兩斤紅毛線，回去后你自己給自己織一件紅毛衣穿。

　　你記住，這要翻過這道坎兒，好日子在后頭呢。”

　　陳小紅忍著淚花點頭。

　　陳保國來到學校門口，跟門口的大爺說了一聲，進去先找了陳立業。

　　他將兩張二十斤細糧的糧票和十個薺菜大包子遞給陳立業。

　　“這是媽昨天給你蒸的大包子，這是兩張二十斤細糧的糧票。

　　等會兒放學了，給小蘭拿五個包子，給一張糧票。

　　這票拿好了交給食堂，你還有兩個多月就要高考了，學習的時候也要注意身體，加強營養，別讓自己餓肚子，知道了嗎？”

　　“哥，這實在是太多了吧，我和妹妹留一張就行了。”

　　“叫你拿著你就拿著唄，吃不完還可以退的，又不是退不了。”

　　陳立業這才接過。

　　“大姐呢？她的腿怎么樣了？”

　　“她和媽在供銷社，他們說要來看你們，但你大姐的腿不能走太久，我就沒讓她們過來。

　　你大姐腿恢復得很好，你就放心吧。”

　　“那我就放心了，我這周末跟小蘭回來。”

　　“你們到時候看，方便的話就回來，要是不方便就別回來了。”

　　“好，我知道了。”

　　“行了，記得把票拿好，趕緊去上課吧。”

　　陳保國叮囑好幾遍，這才轉身離開。

　　他來到供銷社門口的時候，這娘倆已經買完東西，陳小紅頭發從及腰剪成齊肩了，買了九塊錢。

　　陳保國道：“媽，東西都買上了嗎？”

　　“買好了，咱們回家吧。”

　　陳保國道：“來都來了，我帶你們去縣城的飯館一人吃一碗牛肉米粉吧。”

　　張翠花道：“你們兩個去吃就好，我就不吃了。”

　　一碗米粉要兩毛錢，她生下來，自己孩子就能多吃一碗。

　　陳保國道：“走吧媽，你不去我和小紅也不去。”

　　張翠花知道，今年這個年過得挺糟心的，兩個孩子想吃，就陪他們去吧。

　　三人一人吃了一碗牛肉米粉，這才坐上回村的班車。

　　陳保國是想把老四和老五也帶上的，但他們這個點還沒下課。

　　縣城往村里發的班車比較早，時間來不及。

　　等下次他騎自行車進城的時候，再帶他們兩個來吃。

　　張翠花上車了還在念叨，沒去看老四和老五。

　　車子出發路過縣一中門口時，里面的學生還沒放學。

　　張翠花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

　　車子一路往村里走，窗外陽光明媚，路兩邊的柳樹已經開始冒出嫩芽了。

　　陳小紅看著唇角扯了扯。

　　媽媽說得對，從今往后，要往前看。

　　陳小紅閉了閉眼，安安靜靜坐在車上。

　　她的腿早上走了一小會兒，這會兒就感覺到酸痛，回去后還是要小心點。

　　車子一路搖搖晃晃，陳小紅腦子卻清醒很多。

　　班車路過楊家村時，看到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村子，陳小紅只是別過頭。

　　這輩子，她再也不想看見這個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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