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招娣到城里后，何大美已經炸了很多油條。

　　年底飯館生意好，店里的紅油小餛飩很受歡迎，張桂蘭也進來廚房幫忙。

　　幾人在后廚忙碌。

　　何大美道：“你們聽說沒，豬肉鋪子李富貴昨晚上尾隨一個女人，讓人給逮住送局子里了。”

　　張桂蘭道：“呦，你這消息還挺靈通，你聽誰說的呀？”

　　“我早上來時，看到前面豬肉鋪子門口站滿了人，我過去瞧熱鬧，門口貼了一張通知。

　　我雖大字不識幾個，但那幾個字我還是認識的。

　　那個王八蛋，被人打殘算求了，這種齷齪事也做得出來。”

　　王大慶看何大美義憤填膺，笑道：“如果昨晚上他尾隨的人是你，你是不是能讓人家斷子絕孫？”

　　“老娘不要他命都是輕的。”

　　這幾個人嘰嘰喳喳，許招娣思緒又被拉回昨晚上。

　　沒想到這事兒傳得挺快。

　　何大美看許招娣在發呆，總感覺她從早上進來，一雙眸子里好像帶著憂愁。

　　“招娣，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啊。”

　　“怎么看你心不在蔫的，你沒感冒吧？”

　　“沒有。”

　　張桂蘭知道許招娣住得遠，還以為她聽到李富貴的事情害怕。

　　“小許啊，寒冬臘月都是晌午之前忙，等忙完了你就早點回家。”

　　“謝謝張姐。

　　張姐，中午忙完我想去澡堂子泡個澡可以嗎？”

　　“可以，你去吧。”

　　何大美道：“我也去我也去，張姐你有多余的票嗎，借我一張。”

　　“有有有，等會兒我給你們兩個一人一張，算我請。”

　　何大美笑道：“還是我們主任好，我也跟著沾光。”

　　廚房里是幾人的說笑聲。

　　一早上，吃紅油小餛飩的人特別多，兩三點他們才忙完。

　　何大美將桌椅擦干凈擺放好，跟許招娣去了鎮上澡堂子。

　　一進去門口有個小窗口，里面是個五六十歲穿著皮襖的大爺。

　　許招娣將兩張票遞進去，大爺將編號的鑰匙丟給他們，說道：“趕緊進去吧，剛換的水。”

　　早上來洗澡的人比較多，下午又是一批。

　　這年頭，洗澡是大事兒，又是搓泥又是按摩，完了回頭還得修腳，服務那叫一個到位。

　　總之，能來泡澡堂子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

　　大眾澡堂，一進去都是白花花的身體，她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她微微側頭，臉頰和脖頸微微泛紅。

　　偌大的水池里，就跟下餃子似的。

　　果真是，環肥燕瘦，秀色可餐。

　　兩人來到柜子前，上面是一個個帶鎖的小木柜子。

　　何大美已經找到她的柜子，麻利脫掉衣服，在旁邊拿了盆子。

　　“招娣你快點兒，磨蹭什么呢？”

　　許招娣有些不習慣，耳朵微微泛紅。

　　何大美反應過來后，輕聲笑道：“招娣，你都結婚了，該不會來澡堂子還害羞吧。”

　　“沒有，我就是不習慣。”

　　何大美抬手啪一聲朝許招娣屁股上一巴掌。

　　“哈哈哈，招娣你太好玩了，都是女人有啥好怕的，我先去泡了，很舒服的你趕緊來。”

　　何大美樂得合不攏嘴，她還是第一次見許招娣害羞。

　　哈哈哈，真的太好玩了。

　　這一巴掌多少讓許招娣覺得，何大美這性格，果然是……

　　豪爽！

　　她做了個深呼吸，這才脫了衣服，拿著自己洗發膏進去水池。

　　何大美朝她身上潑水：“過來坐我這邊來。

　　哎呦喂，你這皮膚可真白，跟白蘿卜似的。”

　　許招娣確實很白，整個澡堂子就她白。

　　許招娣就怕何大美動手動腳，趕緊往水里縮了縮。

　　這水溫是真的很舒服，熱乎乎仿佛能侵入到骨頭里，將人體內的寒氣全逼出來似的。

　　何大美道：“你們什么時候走？”

　　“我還不知道，要等我們家那口子決定。”

　　“我爺爺給你們準備了十幾斤臘肉，我帶到飯館來了，你下午回去的時候拿上。”

　　何大美的熱情，讓許招娣心生愧疚。

　　她知道，她心里一直記掛著自己小叔子。

　　何大美怕許招娣心里有負擔，趕緊說道：“這可不是我準備的，是我爺爺準備的。

　　誰讓我爺爺也喜歡你小叔子呢。”

　　何大美覺得，她一直在許招娣耳邊說這件事情，多少會給人家造成困擾。

　　“謝謝你大美。”

　　何大美對她很照顧，感激的話她說不出口，能做的就是盡量對她好一點。

　　晚上回去，她就跟陳建國問一下，看哪個小伙子是個過日子，到時候介紹給何大美。

　　她是想把她介紹給小叔子，但眼下小叔子是什么情況，她一點消息都沒有，只有等回老家才能知道。

　　兩人泡了一會兒，就有人來給他們搓澡。

　　澡堂子也是國營的，里面的搓澡工也是工人身份。

　　兩人搓完澡，有人給他們修腳，還有人給他們泡茶。

　　大冬天的，菊花和冰糖放在一起很敗火。

　　許招娣做夢都沒想到，泡個澡還能享受這么多服務，果真是舒服。

　　從澡堂子出來，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后。

　　許招娣感覺，她人從頭頂到腳底都輕了好幾斤。

　　下次她還要來。

　　……

　　張慶東和江晚回來大院。

　　房子一個多月沒人住，里面沾了一層塵土。

　　張慶東燒了水，很快就將房間打掃干凈。

　　兩人收拾好行李，已經是中午了。

　　張慶東聽到樓道里的腳步聲，就知道是陳建國回來了。

　　陳建國剛路過張慶東房間門口，抬腿上了兩個臺階，身后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

　　背后傳來張慶東的聲音。

　　“哥，你回來了。”

　　陳建國腳步一頓，回頭一看，勾唇一笑。

　　“呦，你回來了。”

　　“回來了，晚上一起吃飯，我這會兒要去城里買爐子，你去不去？”

　　買爐子？

　　他一個大男人生什么爐子？

　　“江晚跟你來了？”

　　張慶東瞬間紅了耳朵。

　　“嗯，她跟我在這里過年。”

　　陳建國就知道，這小子明明心里有人家，非要趕人家走。

　　兩人走了一個月，這不是又一起回來了嗎？

　　看來，好事將近啊。

　　“行，那你等我一下，我也跟你去。

　　你嫂子怕冷，我也給家里裝一個。”

　　雖然用不了半個月他們也要走，但裝一個家里暖和。

　　陳建國回去換了身臟衣服，下樓時張慶東已經等在樓底了。

　　陳建國騎著自行車，兩人去了縣城。

　　這兩人買了兩個爐子，另外還買了一些煤炭。

　　煤廠有去大院前面公社的拖拉機，這兩人給拖拉機師傅裝一根煙，就將爐子裝上去了。

　　張慶東道：“你要不要跟嫂子打聲招呼？”

　　“不用，趕緊回，回去裝好下午我還得工作。”

　　張慶東看一眼手腕上的時間。

　　“回去后你去上班，裝爐子的事情交給我，等你下午回來時，保證屋子里暖暖和和，讓你和嫂子滿意。”

　　“成，那就交給你。”

　　這兩人將自行車抬拖拉機上，從兩邊麻利跳上車。

　　耳邊是拖拉機突突突的聲音，冷風像無形的數把小刀一樣從臉上刮過，陳建國一點都不覺得冷，想到媳婦下午回來能烤火，心里就喜滋滋的。

　　拖拉機停在大院門口，兩個大男人將爐子從大院門口抬到樓底下。

　　門口值班室幾個小同志幫他們將另一個爐子和煙筒送到樓底。

　　幾個大男人三分鐘不到，爐子就被抬到兩人客廳。

　　幾個小同志放好爐子腳底抹油似地開溜了。

　　陳建國換了衣服，就著開水吃了兩個饅頭，將鑰匙留給張慶東，朝著另一個院子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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