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帝沉默片刻，嘆息道：“既然母后都發話了，那就當兩個孩子沒有緣分吧。

　　母后和陳愛卿也別生氣，孩子還小，慢慢教就是了。”

　　陳太后扯了扯嘴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哀家只求陛下一件事，等南越使團走了再下旨解除婚約，好歹給陳家保留兩分顏面。”

　　陳太后親自開口了，隆慶帝自然不好反駁。

　　“就依母后的意思。”

　　陳太后帶著陳次輔離開了。

　　蔡沖進來奉茶，“陛下，影衛有密信送進來。”

　　說罷從袖子里摸出一個信封遞過來。

　　隆慶帝挑眉，“影衛？呈上來看看。”

　　影衛是他的一支秘密暗衛，負責貼身保護皇帝的安全以及探聽機密消息。

　　只是自從老六接手飛鷹衛后，監察百官做的得心應手。

　　一應消息也收集的十分及時。

　　影衛便逐漸退出，很少再探聽消息，改為只貼身護衛他的安全。

　　隆慶帝打開了信封，里面是一張白紙。

　　將白紙靠近蠟燭，白紙受熱后逐漸顯出一行字來。

　　蔡沖隱約看到上面先出現了兩個字。

　　沈初。

　　他連忙垂下頭去，躬身退到后面。

　　隆慶帝盯著白紙上逐漸出現的一行字，許久才冷哼一聲。

　　“沒想到朕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蔡沖不解，抬眸見隆慶帝的臉在燭火的暗影里，陰沉不定。

　　“陛下？”

　　隆慶帝回過神來，將白紙在蠟燭上點燃。

　　薄薄一張紙，遇到火苗很快化為灰燼。

　　“沒事，今兒還有什么要緊的折子沒批？”

　　蔡沖連忙上前，翻了翻桌案上的折子。

　　“大部分都批了，明日要接見南越使團，陛下今兒早點安歇吧。”

　　目光觸到最下面一封折子。

　　“哦，還有一封小沈大人的告病折子，說是突然感染風寒，明日不能進宮了。”

　　隆慶帝捻了捻胡須，意味深長地冷冷一笑。

　　“感染風寒？呵呵。”

　　蔡沖覺得這兩聲呵呵意味非凡，卻也不敢追問。

　　縱然他跟在皇帝面前伺候了近二十年，有時候依然摸不準帝王的心思。

　　下了一夜的雪，翌日，整個京城都在一片銀裝素裹中。

　　沈初是被大白鵝發財的叫聲吵醒的。

　　推窗看去，雪后初晴，大白鵝發財聽著脖子，挪動著胖嘟嘟的身子正在院子里追元寶玩。

　　元寶脖子上圍著粉色的圍脖，身上套著一件粉色棉襖，上面繡著精致的小花花。

　　一看就知道是大師兄的杰作。

　　粉嫩粉嫩的元寶在雪地上踩出一個又一個小爪子印。

　　大白鵝發財撲棱著翅膀在翅膀在它身后追著，試圖用扁扁的嘴去咬元寶的棉襖。

　　紅袖看得直搖頭，“發財這是吃了來晚了的虧啊，給小主子們做衣裳的布料剩下的都給元寶做棉襖了。

　　不然怎么能給發財剩個馬甲啊。”

　　轉頭卻看到沈初怔怔出神。

　　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你怎么了？”

　　沈初回神，笑了笑。

　　“沒什么，就是看到貓在跳，鵝在笑的畫面，覺得很美好。

　　感覺好多年沒有這么悠閑了。”

　　紅袖笑道：“姑娘這十年來沒有片刻清閑，過得太辛苦了。

　　等你和睿王殿下成了親，往后就都是幸福了。”

　　沈初忍不住笑了，抬手揉了揉臉。

　　“也不知道今日宮里是什么情形，我這一早起來，眼皮莫名其妙跳的厲害，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紅袖不以為意。

　　“又睿王殿下在呢，不會出什么事的，姑娘難得清閑下來，今兒就好好歇著。”

　　宮里此刻正是一片熱鬧祥和。

　　南越此次前來大魏，帶隊的是景王上官治。

　　向隆慶帝行完拜見禮，獻上了南越帶過來的禮物之后，雙方開始了你來我往的寒暄。

　　上官治這次的時候，帶來了幾位南越有名的儒學大家。

　　因此向隆慶帝提議，想同大魏的文臣大儒們來一場清談會。

　　文人清談會向來被認為是雅致的事，隆慶帝欣然同意。

　　雙方以文會友，詩詞唱和，書畫品鑒，各不相讓。

　　殿內的氣氛十分熱烈。

　　南越一位大儒呈上一篇文章，道：“在座各位應該沒見過我們南越的大好河山，僅以此文向各位展示我們南越的壯麗山河。”

　　話音一落，卷軸被展開。

　　眾人探頭看去，不由紛紛倒抽一口氣。

　　一丈多長的卷軸展開后，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字跡。

　　竟是用多種字體所寫，行書端莊雋永，草書熱烈奔放，楷書蒼勁有力，鐵畫銀鉤。

　　再看文章的內容。

　　“南越之美，美在山水之奇，山之奇，以云，以松......”

　　整篇文章辭藻華麗，氣勢雄偉，讀來令人精神一震，情緒激昂。

　　上官治面帶笑意，“這是我們南越幾位大儒精心所著，是我們南越的書法大家章行之老先生親自所寫，獻給大魏皇帝陛下。”

　　隆慶帝嘴角微抽。

　　這哪里是獻禮，分明是炫耀。

　　炫耀他們南越大儒文章寫的好，書法也寫得好唄。

　　他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好文章，好書法，南越人才濟濟啊，景王有心了。”

　　上官治話鋒一轉。

　　“我們南越使團也是第一次來大魏，不知可有人寫過介紹大魏河山的文章？

　　能讓我們以文相通，以文游歷大魏山水呢？”

　　殿內頓時安靜下來。

　　這哪里是想了解大魏啊？分明就是想通過文章和書法來貶低大魏的文壇啊。

　　隆慶帝皺眉掃向下面的一眾大臣。

　　大臣們目光閃爍，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大魏文人那么多，介紹河山的文章當然有的是。

　　但問題是有人家珠玉在前，一般的文章也拿不出手啊。

　　恒王上前一步，笑著道：“父皇莫不是忘記了？二十多年前，就有人寫文頌過咱們大魏的大好河山了，而且一賦成名天下知啊。”

　　一賦成名天下知？

　　隆慶帝心中微動，“你是說？”

　　恒王道：“當然是小沈大人的父親，前涼州知府沈知行大人啊。”

　　他掃過人群，故意高聲道：“小沈大人何在啊？”

　　裴淵，凌策還有李承宣等人都臉色微變。

　　有人回答，“沈初今日告病了。”

　　恒王當然知道沈初今日沒來，他笑著對南越幾位大儒介紹。

　　“我們大魏有位沈知行大人，曾寫過一篇山川賦，文章沉博絕麗，大氣磅礴。

　　雖沈知行大人英年早逝，但其子尚在朝為官，向來手里有沈大人的作品。”

　　南越幾位大儒神色激動。

　　“沈知行先生的山川賦？我們也早有耳聞啊，可惜一直沒能得見真容，不知可否讓我們一觀？”

　　恒王躬身對隆慶帝道：“父皇，不如派人將小沈大人叫進宮里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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