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轉過身,見李君衍仍舊站在臺上,神色黯淡。
無數刺耳的議論聲,鋪天蓋地而來。
墨墨擰了擰眉,突然走上舞臺,來到李君衍身邊。
他一把握住他的手:“你怎么還站在臺上?我們已經謝幕了,該下臺了。”
李君衍抬眸,望向墨墨。
他站在他身邊,背對著舞臺,逆著光,但他的手,卻那么溫暖。
李君衍勾唇一笑:“嗯。”
兩個人一起走下舞臺。
帷幕拉上。
小圓老師走過來,心疼地摸了摸李君衍的頭發:“君衍,你沒事吧?”
李君衍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卻輕輕地躲開小圓老師的手:“我沒事。”
說完,他獨自一個人朝著休息室走去。
同學們望著他,紛紛一陣唏噓。
“今天的表演,君衍很認真呀。”
“他還是第一次參加文藝匯演,以前覺得他不合群,不好相處,而且給人的感覺兇巴巴的,但是他今天演的白馬王子,真的好帥好溫柔啊。”
“是啊,我感覺,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另外有人道:“你們不知道他和厲思瑤的關系嗎?”
“他是厲思瑤爸爸在外面和別的女人生的私生子,我媽媽說,他是小野種,永遠都見不得光。”
墨墨朝著那個同學看去一眼:“他不是野種。”
或許,他也曾經被人指著脊梁骨罵過“小野種”,對這個詞尤其敏感。
任何一個孩子,都不喜歡被人罵“小野種”吧。
……
休息室里。
李君衍脫去假發,一個人坐在板凳上,低著頭,整個休息室里沒有亮燈。
他突然想到,媽媽去世的時候,曾握著他的手,含著眼淚道:“君衍,是媽媽對不起你……”
他那時不明白,媽媽為什么要對他說這樣的話。
可直到媽媽去世了,他被送到孤兒院里。
那么大的孤兒院里,大孩子,小孩子,全都關在一起。
孤兒院和福利院不一樣。
在孤兒院里的孩子,只管活著就好,可至于怎么活著,卻是無人過問的事。
為了多吃一口飯,孩子們都會經常大打出手。
霸凌在孤兒院里是司空見慣的事。
因此,他養成了不服輸的性格,大孩子欺負他,他敢和大孩子打架,他信奉,只有他變得足夠強,才沒有人可以欺負他。
后來,李丞將他從孤兒院里接出來,托付給厲晏洲撫養,厲晏洲將他送到溫莎公學,他成了溫莎公學唯一一個,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
媽媽去世了,爸爸也仿若不存在一般。
所以,那個時候,媽媽預感到,他會過上怎樣的生活,才會對他說“對不起”吧!
門突然從外面被推開。
李君衍緊張了一下,抬起頭:“誰?”
他緊張過度,甚至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都微微發啞。
墨墨走進來:“是我啊。”
李君衍皺了皺眉,有些別扭地將身子扭到一邊,盯著光禿禿的墻。
他不喜歡自己脆弱的一面,被別人看去。
墨墨走到他面前,突然伸出手。
他的掌心里,好像躺著什么東西。
房間里沒有亮燈,黑黢黢的,看不清楚。
李君衍聲音悶悶的:“這是什么?”
墨墨道:“你猜?”
李君衍伸手抓過,竟是一根棒棒糖。
他不禁失笑:“糖?”
墨墨道:“嗯。”
他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李君衍:“我不喜歡吃糖。”
墨墨道:“這是我妹妹給你的。”
李君衍:“……?”
他剝開糖紙,將糖放進嘴里。
像吟吟這么小的寶寶,不能吃市面上那種普通的糖果,只能吃那種專門為嬰兒研制的糖果。
糖果軟軟的,還有股很濃郁的奶粉,甜度也是淡淡的,卻很好吃,仿佛入口即化。
墨墨只是安靜地坐著,靠著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君衍道:“你找我有事嗎?”
墨墨道:“我也被人罵過‘野種’,所以,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難過。”
李君衍微微蹙眉:“你為什么會被人罵‘野種’?你明明有爸爸媽媽。”
墨墨道:“在我剛出生的時候,我爸爸媽媽就離婚了。離婚之后,我跟著媽媽生活,兩個人相依為命。我小時候身體不好,所以,媽媽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給我治病。我記事起,我們總是租那種很破舊的房子,但我每天都過的很開心。因為,媽媽給了我很多很多的愛。那個時候,也有很多人說我是‘野種’,說我有媽生,沒爹認,爸爸不要我,才拋棄我和媽媽的。”
李君衍微微恍惚。
墨墨道:“一開始,我聽到別人罵我‘野種’,我也會很生氣,很難過。但后來,我覺得,我不需要難過,有些孩子來到這個世上,是因為愛,有些孩子來到這個世上,是因為‘被需要’,有些孩子,來到這個世上,是不該存在的意外。”
李君衍鼻子酸了酸。
他想了想,他應該屬于第三種吧!
李君衍道:“如果,我沒有出生在這個世上就好了。”
墨墨:“你媽媽對你好嗎?”
李君衍:“不記得了。”
媽媽去世的時候,他還很小,年幼時的記憶,他已經很難回憶起來了。
墨墨道:“如果沒有人愛自己,那就自己愛自己。如果連自己都不懂得愛自己,就沒有人會愛你了。”
李君衍道:“我很羨慕你。”
他想到,霍霆崠和林柒來化妝室看寒寶和墨墨,他們看著墨墨的時候,眼中是充滿愛的。
那樣的眼神,仿佛世界上最寒冷的堅冰,都會為之融化。
他羨慕墨墨,羨慕寒寶,他也想要有個這樣的家。
從小到大,他還沒有真正體會過,回到家,有爸爸,有媽媽,一家三口坐在桌前,吃著爸爸媽媽做的飯。
那應該很溫馨吧。
可他這輩子,恐怕都難以體會到了。
墨墨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李君衍怔住。
墨墨道:“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嗎?”
他站起身來,看向李君衍:“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說著,他伸出手來。
李君衍望著他遞過來的手,微微蹙眉。
遲疑了良久,他才握住了他的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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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他不是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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