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圣誕，明明家里有那么多人，但是氣氛總歸詭異。

　　司安然也覺無趣！

　　她離開時，陸爍送她去停車場。

　　此時夜深，但是白雪將天地照出白灼亮光，所以彼此都能看清對方的臉。

　　陸爍沒穿大衣。

　　白襯衫配了件深藍羊絨衫，英挺好看。

　　司安然扶著車門，微微地笑著：“陸爍你都不送我嗎？”

　　陸爍從衣袋里掏出一包香煙，點著了，猩紅的煙頭在黑夜里特別醒目，他不表態司安然自然不會再找無趣！

　　合作嘛，就是這樣！

　　不過她是真的沒有想到陸爍會這樣鐵石心腸。

　　她不免有些幽怨：“就算是合作方，陸總你的態度也太冷淡了吧！”

　　陸爍徐徐吐出一口煙圈。

　　他挺淡地說：“大概因為我是甲方，你是乙方！”

　　司安然有些不甘心：“我是不夠漂亮嗎？還是不夠優秀？在你心里哪里比不上她？”

　　“漂亮！優秀！不必跟別人比！”

　　……

　　司安然終于有些惱了。

　　“陸爍，你連拿她比一下都舍不得嗎？你連哄我一下都不愿意嗎？”

　　陸爍把煙頭在一旁熄掉，淡淡笑笑：“我們是合作伙伴！我不想欺騙你的感情！至于我們的婚約你可以重新考慮。”

　　司安然咬牙上車。

　　車子在黑夜里，疾馳離開，在門口時還打了個滑！

　　陸爍站了會兒，回到大廳。

　　家里傭人收拾碗筷，柳秘書跟柳太太也準備走了，已經穿上大衣。

　　陸爍拿了外套：“我送你們！”

　　柳太太哪里愿意他送，這小禍害是好不容易送走了，可不能再粘過來了，她就笑瞇瞇地說：“我會讓你柳叔開車慢點兒的！陸爍你這孩子，不是嬸子說你，該對女朋友上上心了，這冰天雪地的你還讓人女孩子一個人開車回去！就不怕你爸爸回頭削你？”

　　她這番敲打，陸爍自然明白。

　　明珠根本不知道，她也跟著埋怨幾句。

　　只有陸謙，目光微深注視著兒子。

　　片刻他起身送柳秘書夫妻到外面，說了幾句話后回來，指著兒子說：“你跟我上樓！”

　　陸爍雙手抄在衣袋內。

　　明珠看著丈夫嚴肅的樣子，不由得就說了句：“你別這樣嚴厲！”

　　陸謙難得沒有理她。

　　他緩緩上樓，陸爍跟在后面，衣袖被拉住。

　　明珠低聲說：“你爸爸氣頭上，別跟他頂著來！”

　　陸爍拍拍母親的手，跟上去。

　　到了二樓書房，陸謙坐在沙發上，臉色不太好。

　　陸爍進來也沒有說話，他去泡了茶，端過來：“爸，解解酒！”

　　陸謙哼笑：“我還沒有醉到糊涂的地步！”

　　他點上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說說你自己吧！你柳嬸今天對你說話一直很奇怪，怎么，你是做了什么專心事兒了？女朋友不送反而送傳志他們？”

　　陸謙說著，實在忍不住將手邊的煙灰缸給砸了！

　　碎裂聲音響起。

　　樓下的明珠聽見后，很不放心，就過來敲門：“陸謙怎么了？跟他好好說！”

　　陸謙聲音嗡嗡的：“沒事！你先休息。”

　　大事兒上，明珠有些怕他，還有些聽話。

　　她乖乖走了。

　　陸謙目光從門口收回來，死死盯著自己的兒子，陸爍在收拾地上的碎片，還不緊不慢很淡定的樣子，看得老子更來氣。

　　陸謙氣笑了：“你倒是說啊！你平時不是很能說嗎，這會兒怎么就像是沒長嘴了？”

　　陸爍避重就輕：“我跟安然沒什么感情！”

　　“呵呵！合作伙伴是吧？”

　　“小陸總真能啊！”

　　“你柳叔柳嬸怎么解釋？平時你也不是這樣殷勤的人啊！”

　　……

　　陸謙顫著手又點了根香煙。

　　陸爍把碎片收拾好，又拿紙巾擦手，淡淡地說：“柳叔年紀大了，我不放心！”

　　陸謙微瞇了眼，冷笑。

　　“這種鬼話你騙騙你媽媽差不多！想騙我，你這個小崽子早著呢！”

　　他狠狠抽了兩口煙，終于說到正題，而且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你就說吧！你跟陸熏怎么回事？”

　　陸爍身體微僵。

　　他沒有回答，但也沒有否認。

　　陸謙心頭火起還想砸東西，但是發現手邊空了，他只得指著兒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陸爍默默把茶水遞過去。

　　陸謙真想砸在他臉上，但是想想會驚動明珠，就克制住了。

　　他壓低聲音：“說說怎么回事吧！”

　　陸爍微垂目光。

　　他沉默許久，低低開口：“就那么回事，現在分開了！”

　　陸謙沒搭話。

　　他一個輕兒吧嗒吧嗒地抽煙，一直到煙屁股都快吸掉，他才狠狠地將煙頭掐掉，又指著兒子，克制了又克制地說了聲：“你混蛋！”

　　他是聰明人，不需要過程也能猜到個大概！

　　陸爍沉聲說了對不起！

　　陸謙沒有說話，他起身走出去，在門口的時候頓了頓：“你……不許出門！”

　　明珠又跑過來。

　　陸謙下樓套上大衣，表示自己要出門一趟，而且他是自己開車的。

　　明珠不放心：“讓小趙開車送你吧？”

　　兒子犯了這么丟人的事情，陸謙不想讓旁人知道。

　　他拍拍大衣，說：“沒事兒！”

　　外面還飄著雪，陸謙踏著雪出門了，門前燈照在他身上。

　　身姿仍是挺拔，只是頭發帶了些花白。

　　明珠攔不住他，幽幽怨怨地問兒子：“你爸爸是不是在外面養了個小的？這個天氣還心急火燎地出門！”

　　陸爍面無表情。

　　……

　　陸謙開了一個小時的車。

　　車停在小公寓樓下。

　　柳太太有另外住處，這里是陸熏單獨的住處，時間很晚了他也不知道她睡覺沒有。

　　陸謙下車，提著一份小點心。

　　柳秘書偶爾會跟他說起陸熏的喜好，他是記住的。

　　站在門外，他輕輕敲門。

　　陸熏在貓眼里看見他，意外得很，然后又很緊張，她輕輕開了門。

　　四目相對，彼此都是沉默的。

　　最后還是陸謙說話：“怎么，不認識陸叔叔了，不請我進去坐坐？”

　　陸熏穿著粉紅居家服，上面印了一只小熊。

　　她又長得小，看著就２０出頭的樣子。

　　她眼圈微紅，打開門讓陸謙進來，陸謙進來后脫了大衣，看了看這兒的環境。

　　裝修得很好，收拾得也整潔。

　　屋子里暖氣開得足，暖洋洋的，特別舒服。

　　陸熏給他倒了一杯咖啡，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兒只有這個了，她又不太會做飯，陸謙接過來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你阿姨她也不會！”

　　陸熏看他，眼底微紅。

　　陸謙沒有再提，他把小點心打開，叫她吃。

　　是她愛吃的。

　　陸熏嘴唇顫抖。

　　雖然陸謙不說，但是她心里清楚是因為他猜到了自己跟陸爍的關系，吃了一塊小點心后，她輕聲開口：“陸叔叔，我跟他現在沒有關系了！我不會破壞什么？我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您放心！”

　　陸謙心里很難過。

　　他對不住這個孩子，當初他答應要好好照顧她，他沒有做到。

　　她在傳志身邊好好兒長大了。

　　她出落得這么好，又優秀。

　　硬生生被陸爍拱了。

　　這個時候了，她還在向自己保證，她不會破壞什么！

　　陸謙沒有答話。

　　他遞了塊小餅干給她，很溫柔地說：“沒那些事情，陸叔叔只是想過來看看你。”

　　陸熏接過來，咬了一口。

　　然后她就哭了。

　　沒有人能理解她這種感受，沒有人。

　　她跟陸爍之間，有一個錯誤的開始，結束時又是荒謬的，就算知道彼此的心意那又怎么樣，他們是一點兒發展的余地也沒有。

　　她默默掉眼淚，陸謙就陪著她。

　　她童年沒能給她的父愛，在此時，他也只能給那么一點點。

　　陸熏沒有哭很久。

　　她很快就止住了哭，她很低地說：“我沒事兒！事實上我新交了個男朋友，是我的經紀人，他對我挺好的。”

　　陸謙難以形容自己的感受。

　　偏偏一個是自己的兒子，一個是他虧欠的小姑娘。

　　他只能說挺好，然后就摸摸她黑亮的發絲。

　　她長得很好看，小小一只，想不到他那個畜生兒子是喜歡這一掛的，難怪對司安然總是不來電。

　　陸爍這口味，遺傳了他。

　　外面大雪紛飛，室內溫暖。

　　后來這事兒就沒有人再提了，陸謙也沒有再提什么補償，那太辱沒了她。

　　他只是陪伴她。

　　給她自小到大，一直渴望的東西。

　　陸謙離開時，已經接近凌晨。

　　陸熏送他下樓，陸謙上車時又忍不住轉身，他看著小姑娘低低地說：“回頭把男朋友帶給你陸叔叔看看，定下來我給你準備嫁妝。”

　　陸熏小聲說好。

　　外面冷，她小臉白白的，鼻子紅通通的。

　　陸謙讓她快上去。

　　陸熏卻堅持著看他的車走，這才上樓，她回到家里又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然后把陸謙帶來的小點心全都吃了。

　　她吃得有些撐，干脆不睡覺。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屋子里暖暖的，正對面是陸謙喝過的杯子。

　　陸熏忽然覺得，一切也沒有那么壞，她要找個男朋友……

　　陸謙冒雪開車回家。

　　雪下得大。

　　走進別墅玄關，頭發大衣上全是雪花，陸爍在門口等著見他回來立即迎上去，低聲問：“您去找她了？”

　　陸謙冷笑：“你還有臉說！”

　　“都說什么了？”

　　陸謙把大衣脫了，走進大廳，隨手扔在沙發上。

　　他叉著腰仍是冷笑：“人說找著男朋友了！以后你少往跟前湊！既然斷了就不許再來往了，要是被你媽媽知道，我打斷你的腿！”

　　陸爍沒有出聲。

　　陸謙提高聲音：“我的話你聽清沒有？”

　　陸爍笑得淡淡的：“您不是說她有男朋友了？我怎么往前湊？”

　　陸謙輕哼：“那我就不知道你了！以前是小看了你，現在看來你是什么不要臉的事情都干得出來的。”

　　說完，他就緩緩上樓……

　　陸爍在客廳里站了會兒，回了臥室。

　　夜深，他卻了無睡意。

　　過去這么久了，他卻時常想起他跟陸熏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他們同居的那三個月，拋去其他，那三個月可以說是甜蜜的。

　　他忍不住拿出手機，看她照片。

　　看著看著，他的嘴角浮起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溫柔笑意。

　　許久，他忍不住想打她電話。

　　他知道她換號碼了，但是弄來新的并不難，斟酌再三，他只是發了一條信息過去【圣誕快樂！】

　　明知不會有回應，

　　陸爍卻靜靜地看著手機很久……

　　次日，他去公司，才進辦公室。

　　方秘書抱來一堆文件等他批閱，最后取出一張請帖：“陸總，這是司小姐派人送來的請帖，下周二的慈善拍賣會，她想請您共同參加。”

　　陸爍翻看文件，語氣淡淡。

　　“替我回絕了！”

　　方秘書沉默片刻，輕聲說：“我看了拍品，里面有兩件陸小姐設計的首飾，一枚胸針跟一枚吊墜，或許陸小姐也過去呢！”

　　陸爍抬頭：“把請帖拿給我看看。”

　　方秘書立即遞上。

　　陸爍翻看了下，落到那兩件首飾上面。

　　一枚山茶花的珍珠胸針，還有一件是用海螺做的吊墜，都很精美好看。

　　他合上淡聲說：“跟司小姐說，我會準時參加。”

　　方秘書點頭：“好！”

　　她推門出去，靠在門邊笑了一下：“我就知道！”

　　辦公室內，陸爍微微出神……

　　＊

　　轉眼就到了下周二。

　　陸爍下班回去換了套衣服，三件式的手工西裝。

　　他長得斯文好看，皮膚又白。

　　年輕青年才俊，走到哪里都是吃香的，即使傳聞他跟司家小姐好事將近，但是還沒有訂婚不是嗎？

　　一大把女人，伺機而上。

　　司安然坐在陸爍身邊，她今天也是盛裝出席，一襲白色禮服看著優雅大方。

　　她唇邊帶著微笑：“想見你一面，真難。”

　　陸爍翻看手里的請帖，挺淡地反問：“司安然，你累不累？”

　　司安然笑意凍結在臉上。

　　好一會兒，她才勉強笑笑：“我不懂你的意思！”

　　陸爍索性跟她說明白了：“當初你提議合作，我同意了！所以我希望看見的是一個優秀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個處處找我抱怨的怨婦，咱們之間不該有感情上的牽扯，明白嗎？”

　　“那上床呢？你就沒有需要？”

　　司安然說完，她自己臉上也有些燙。

　　陸爍很淡定：“我暫時沒有需要！你如果實在想可以找其他人解決，只是別弄懷孕了！”

　　“陸爍你混蛋！”

　　陸爍湊近她，看似親密實則無情：“其實早點兒看清我，是好事兒！”

　　司安然氣得要命。

　　但是她余光一閃，看見陸熏跟葉白過來了。

　　于是她干脆就摟住陸爍的脖子，飛快在他的頰邊印下一吻，她本來是想吻嘴唇的，但她怕陸爍徹底發毛。

　　陸爍皺眉，才想說什么就看見陸熏了。

　　她穿著煙灰色的裙子。

　　上身是那種大方口，露出小巧的頸部，那兒也被束縛得緊緊的，像是嫩鴿子一樣，小腰更是一只手掌就能掌握住。

　　她的黑發輕挽了起來，別了一支玉蘭。

　　陸爍看得出神，

　　他心里默默地想，這樣兒，才能稱得上是青絲三千……

　　葉白溫柔地說：“座位在這兒！”

　　正巧就在陸爍身邊，陸熏這時才發現他，小臉微微有些發白。

　　葉白摟住她的腰身，看著陸爍皮笑肉不笑：“陸總好久不見！陪女朋友啊，一會兒小熏的作品還指望您多捧捧場！”

　　陸爍看著那只手。

　　他目光微瞇，很慢很慢地說：“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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