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機場。

    林萱和夏繁以及孫耀火三人一起送林淵離開，這次孫耀火沒有戴口罩和墨鏡，他已經從不想被認出來的心理，轉變為迫切想被路人認出來的心理。

    “是明星吧？”

    “好像真是呢！”

    “好像叫什么來著？”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嘀咕聲。

    孫耀火挺了挺胸膛，微笑著轉頭看向人群，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了，因為他看到好幾個人沖向了夏繁，有的人拿手機拍，有的人拿出本子求簽名……

    “夏繁！”

    “夏繁！”

    熱鬧是他們的。

    此時林淵剛剛登機離開不久，孫耀火就已經在這偌大的機場，提前感受到一陣陣孤獨的情緒，只是有些麻木的被人群擠向了外圍。

    “……”

    林淵不是很適應坐飛機的感覺，倒不是什么恐高，只是隨著飛機越來越高，耳膜有些不太舒服，他只能盡量的睡覺，畢竟這個路程長達七個小時。

    機票是姐姐定的。

    她直接買了商務艙。

    當林淵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能默默心疼一番，畢竟商務艙和經濟艙價位相差不小，這中間的差額都不知道能讓林淵吃多少個蛋黃。

    此時別墅將近交房。

    裝修費用林淵也出了。

    具體操辦讓姐姐負責就行。

    而在經歷了這一部分的消費之后，林淵的兜里已經不剩什么錢了，好在九月即將來臨，要不了幾天就會有新的稿費和歌曲分成到賬，所以林淵并不擔心……

    七個小時后。

    林淵抵達齊洲。

    齊洲這邊的天還是亮的，林淵睡過了半個行程，以至于下飛機的時候腦袋暈乎乎的，去托運處拿好自己的行李，又在衛生間洗了把臉，他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齊洲，翼城。

    這是林淵抵達的城市，作為齊洲最為發達的幾個城市之一，這個地方和秦州蘇城一共有四個小時左右的時差，對林淵來說調整起來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兒。

    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這是老周留給林淵的號碼，說是抵達齊洲之后就可以聯系，到時候會有人接自己去分公司，包括住處也提前讓分公司那邊的人給安排好了。

    電話接通。

    電話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請問您就是羨魚老師吧，我在一樓的候機口等您，車現在就停在下面的停車場，您出來就可以看到我了，我穿著紅色外套……”

    “看到你了。”

    林淵看向遠處的女孩。

    對方看到林淵的臉，明顯愣了一下，然后她放下手機走了過來，用有些不確定的語氣道：“我是星芒分公司的員工顧冬，請問您是羨魚老師？”

    林淵點點頭。

    顧冬心中有些驚訝，總部那邊派來的代表竟然如此年輕，這實在是出乎了顧冬的意料，不過顧冬之前調查過羨魚的一些資料，知道對方在秦州是一位很厲害的作曲人，所以也不敢因為林淵年輕就怠慢：“那我們先去公司一趟？”

    “好。”

    羨魚話好少。

    性格比較高冷。

    顧冬在心中初步判斷著，主動提過林淵的行李箱：“您坐了一路飛機應該累了，行李交給我，停車站就在下面，您跟著我走就可以。”

    林淵沒有拒絕。

    車子駛出機場，顧冬跟林淵介紹著情況：“以后我就是您在分公司的秘書，有什么需要的話您可以跟我說，另外我有個私人問題請教，請問您本名就叫羨魚嗎？”

    “我叫林淵。”

    顧冬點點頭，羨魚果然是類似藝名的名字：“那我以后就叫您林代表吧，或者您喜歡別人叫羨魚老師也行，我會跟公司那邊交流的。”

    “隨便。”

    林淵言簡意賅。

    顧冬干笑了兩聲，沒有再說話，專心的開車，林淵則是拿出手機給姐姐發了條信息，除了有一些時差之外，兩邊其他方面的聯系倒是沒有太多阻礙。

    發完信息。

    林淵下載了幾個齊洲比較流行的聽歌軟件，其中有兩個播放器在秦州也很流行，可見兩邊一致的地方還是不少的，這倒是讓林淵少了幾分背井離鄉的心情。

    戴上耳機。

    林淵聽起歌。

    他聽的都是齊洲比較火的音樂，風格和秦州的確有一些差異，總體質量確實不如秦州，這點上秦州沒有辜負音樂之鄉的美名，而且這邊確實更流行齊語，就林淵隨機播放的齊洲熱門歌曲中，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作品都是用齊語演唱，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才是普通話演唱。

    不知道聽了多久。

    二人抵達了分公司。

    林淵和顧冬一起下車，來到了一家公司門前，這家公司的墻壁上掛著“星芒音樂”四個大字，不過規模方面根本無法和總部相提并論，就連公司名字都因為長期沒有維護而有些褪色生銹了。

    “公司共三層樓。”

    顧冬介紹道：“錄音棚之類的設備都在一樓，二樓大多是工作區域，三樓則以辦公室居多，您是總公司派來的代表，和總經理是平級，所以我們已經為您布置好了代表辦公室。”

    林淵點點頭。

    這個公司的地點稍微有些偏，而偏的好處就是周圍周圍環境還不錯，顯得比較空曠，三層樓的公司規模跟總部肯定沒得比，不過聽說分公司發展的不好，林淵也就可以理解了。

    公司沒有電梯。

    二人只能爬樓。

    林淵倒沒覺得嫌棄，只是饒有興致的跟著顧冬參觀著公司，中途路過二樓工作區域的時候，不少員工都是好奇的看向了顧冬身后的林淵。

    “顧冬接人回來了？”

    “那人是總部派的代表？”

    “怎么感覺非常年輕的樣子？”

    “估計就是因為年輕好欺負，所以才被派到我們這兒的吧，咱們這破公司總公司也沒重視過，經理可是苦苦求了幾個月，總公司那邊才愿意派人過來的，現在經理顯然是把人家當成了救命稻草，卻忘了一根稻草哪能拯救落水的人……”

    “我懷疑這人還是個學生。”

    “我現在開始擔心公司今年真的要關門倒閉了，總部派了個小年輕過來，明顯在敷衍咱們這邊，這年頭找工作可不容易啊，你們是不是都物色好了下家？”

    “別瞎說，我是公司忠臣！”

    “我說你胖你倒還喘上了，你來我們公司之前可是有過跳槽五次的光榮記錄啊，要不是咱們公司實在缺人當初人事那邊壓根就不會錄取你。”

    “……”

    林淵自然不知道公司內的討論，他已經在顧冬的帶領下，進入了自己的辦公室，這辦公室的空間并不算大，但視野倒是不錯，從窗口看向外面，剛好是一片大草坪，這讓林淵想到自己在總部的位置。

    桌前有牌子。

    總部代表：羨魚

    黑色的辦公桌，房間角落還擺放著新鮮的綠植，顯然事先有人打理過：“待會兒可以開會，介紹您和公司員工認識一下，經理想在今晚給您辦個歡迎儀式，他對您的到來非常重視！”

    顧冬微笑著開口。

    而在顧冬這個微笑的背后，其實充滿了苦澀：“老爸做夢都盼著總部派人過來，大概是把公司全部的未來希望都壓在了這位代表身上，不過分公司的情況哪是一個人就能輕易解決的。”

    “不用了。”

    林淵直接拒絕。

    他不喜歡歡迎儀式之類的東西，此刻他有更為關心的問題：“我的住處怎么安排，離齊州藝術學院近不近，以后上學方不方便？”

    顧冬：“……”

    她的心情愈發苦澀。

    這位代表還是個學生，總部那邊派人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電話里說清楚了，周瑞明更是親自打電話給經理反復強調：“羨魚來齊洲的主要任務是學習，他是以秦藝交換生的身份過去的。”

    言下之意很清楚。

    別給羨魚太多工作。

    振作了心神，顧冬有些勉強的笑道：“您的住處離公司稍微有點遠，但是距離您的學校很近，這是總部那邊特別囑咐的事情，我們已經幫您租好了房子，租金費用由我們分公司承擔。”

    “謝謝。”

    林淵放心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具體內容不太清楚，林淵的辦公室只能聽個大概：“你們公司做不了就找總部啊，當初跟你們簽合同就是看在星芒總部的名頭上簽的，你們也跟我們保證過……”

    聲音逐漸接近。

    林淵聽到一個中年男人的道歉聲：“我們這邊會再準備幾首歌給您發過去，一定會讓您滿意，之前咱們不是合作的挺好嘛，我們對于貴公司的單子極為重視……”

    話音還沒落下。

    幾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路過了林淵的辦公室，看到辦公室門口的標牌頓時停步了：“你們秦州總部什么時候派了個代表過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門沒有關。

    為首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辦公桌前的林淵，再一瞧林淵桌上的標牌，立刻提高了聲音：“你就是星芒總部派來的代表嗎，麻煩幫我們聯系一下總部，我們的單子你們分公司做不了，讓你們總部做，我們當初可是白紙黑字簽過合同的！”

    “我們代表剛到……”

    剛剛道歉的聲音響起，然后門口出現一名中年微胖的男人，他表情有些尷尬，對林淵鞠了一躬之后把這群人送出了公司，聲音漸漸遠去。

    林淵問：“他是？”

    顧冬無奈道：“他就是分公司的總經理顧強運，同時也是我的爸爸，剛剛那群人是我們分公司目前最大的主顧，之前合作過幾次，不過這次合作，我們出的作品他們甲方一直不滿意，所以他們那邊才會上門催促，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哦。”

    林淵坐了下來。

    顧冬見林淵沒什么反應，心下不禁有些失望，轉念一想，她又覺得自己太想當然了，怎么可能總部派個人過來，分公司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呢？

    “對了。”

    身下的椅子應該是新的，坐著很舒服的感覺，單論工作環境來說這里林淵還挺喜歡的，林淵稍微適應了一下才道：“回頭麻煩你把我住處的地址發給我。”

    “等下班的。”

    顧冬道：“我送您過去。”

    林淵點點頭，省了一筆打車錢。

    就在這時候，公司經理顧強運回來了，他敲了敲門，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剛進公司就遇到這種情況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是分公司的經歷顧強運，你好！”

    他伸出手。

    林淵禮貌的和對方握了握，然后有些好奇的問：“我剛剛到，所以還不是很了解情況，請問像剛剛那種單子分公司這邊有很多嗎？”

    顧冬：“……”

    顧強運：“……”

    氣氛尷尬了幾秒鐘，顧強運才咳了一聲道：“不算多不算多，這邊音樂公司或多或少都會遇到單子擠壓的情況嘛，大不了我們賠償一些違約金就是了。”

    “不多是多少？”

    “也就四五單吧。”

    顧強運的汗流了下來，這位總部派來的代表看著雖然年輕，但貌似有點兇啊，這是對我們這邊的工作很不滿意了，他要跟總部那邊告狀怎么辦？

    “四五單……”

    林淵倒沒有如顧強運想象般眉頭緊皺，他只關心這些甲方訂單需求的價格：“像剛剛那群甲方，他們跟分公司定制一首歌曲一般出多少錢？”

    “八十萬。”

    顧強運回答道。

    這次林淵的眉頭真皺了起來，這個訂單的價格太少了，他在總部接《魚龍舞》訂單的時候，對方可是出了五百萬的，怎么齊洲內部訂單價格這么低？

    火坑啊！

    這是火坑！

    顧強運小心的觀察著林淵的臉色，見他果然還是皺眉了，心情有些沉重：“您可能是在總部那邊待習慣了，星芒在秦州是頂級娛樂公司，但星芒娛樂在齊洲其實就是一家小型音樂公司，因為成單率不是很好的關系，咱們接到過價格最高的一張訂單也就是一百萬這個樣子，只有大型娛樂公司才能接到那種價值數百萬的大單……”

    “成單率？”

    林淵心中一動。

    顧強運愣了一下，看來林淵還不太了解這邊的情況，他提起精神介紹道：“因為齊洲這邊每年都會有大量的影視劇，當然還有一些游戲項目，所以他們的音樂需求量也是非常大的，頂級制作一般都是從秦州那邊定制，但一些小型項目出不起秦州的價格，所以就會在秦州本土找一些小音樂公司合作。”

    林淵若有所思。

    旁邊的顧冬補充道：“不過咱們這些小音樂公司的實力有限，所以甲方如果一直對我們拿出的歌曲不滿意的話，我們單子就黃掉了，到時候兩邊會根據當初簽署的合同進行協商，有時候是直接作廢，有時候我們就要賠付違約金。”

    “等等。”

    林淵發現一個漏洞：“如果有甲方專門以歌曲不達標為由來騙取違約金怎么辦，畢竟一首歌曲的質量好不好是一個很主觀的東西。”

    “您放心。”

    顧強運笑道：“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的，因為絕大多數單子我們都是直接作廢的，只有在面對齊洲信譽比較好的甲方時，我們才會在合同里加入違約的選項，數額一般都不會太大，不至于讓甲方冒著信譽危機來坑我們，而且齊洲還有專門的審核協會，兩邊不認同結果時會進入相關渠道進行判定的，審核協會還是非常公平的，如果對審核協會的結果不服氣，可以把歌曲發布出去，接受大眾的評判。”

    林淵點頭。

    雖然仍有一定的主觀因素，但做到這種程度的話已經足夠了，一百個人聽一首歌，九十個人都覺得這首歌不行，那就算是主觀看法，也相對客觀了許多，況且絕大多數公司也確實是很注重名聲的，如果公司名聲壞了，在圈子里就很難立足。

    “事實上。”

    顧冬進一步打消林淵的疑慮：“基本沒出現過對音樂審核協會結果不滿的情況，音審協會里的成員都是德高望重的樂壇前輩，在齊洲都是有職業編制的，這就是他們的工作。”

    “明白了。”

    林淵點點頭：“所以如果我們可以把成單率提升上去，以后甲方的出價就會越來越高，甚至可能出現一個訂單幾百萬的情況？”

    “是。”

    顧強運倒是想提醒林淵一句，整個齊洲也沒幾家公司能接到幾百萬的訂單，人家愿意花幾百萬定制一首歌曲，為什么不去找秦州這種音樂之鄉呢，不過見林淵的眼神有了幾分騏驥，他乖巧的閉上了嘴巴。

    有夢想是好事兒。

    林淵的心情好了起來，這里沒他想象的那么差，他開口道：“那就先把公司的成單率提升吧，麻煩你們把擠壓的單子送給我看看。”

    “啊？”

    顧強運和顧冬面面相覷，你這話怎么說的這么輕松，先把公司的成單率提升上去，你知道一個單子前前后后要磨幾個月嗎？

    “不方便嗎？”

    林淵抬頭看向二人。

    顧冬連忙道：“您稍等，我這就把單子全拿過來，這些單子都有作曲部的專人負責，不過因為一直沒有完成，所以已經進入了公池，所有人都可以接，您也可以看看有沒有合適自己的單子。”

    “嗯。”

    林淵已經做好了準備，雖然眼下公司的單子價格不高，但按照齊洲的說法，只要成單率提升上去，以后甲方的出價，也就會跟著提高吧。

    他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