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能免俗，票房才是硬道理，徐柯在拿到《倩女幽魂》劇本之初，就想到過這種題材想要在內地過審就必須要動大刀，他骨子里還是有種老港情節的，想主要面對香江市場，盡量壓縮成本，可隨著拍攝的進程，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又開始蠢動，想要將這一切呈現在銀幕上就需要追加預算。

    預算的增加就會讓票房的壓力變得越來越大，如果不依靠內地市場，這部電影回本無望。

    如果《倩女幽魂》的票房不理想，肯定會影響到投資商對《智取威虎山》的信心，徐柯非常看重后者，想要在內地影壇確定地位，必須要一部主旋律作品來證明。

    張合歡發現徐導比起上次見面的時候又衰老了，可以想像他最近面臨的壓力。

    幾杯酒之后，徐柯有了些酒意，他透露給張合歡一個信息，《倩女幽魂》的成片和張合歡預想中有差距，張合歡看到的粗剪版不是最終版，他還要進行重新剪輯以適應內地的審核。

    張合歡從徐柯的話中敏銳覺察到了什么，徐老怪這是要向資本低頭，如果他沒有猜錯，剪輯得最終版本肯定會大幅增加凌甜甜的戲份，換句話來說文詠詩的戲份會縮水不少。

    這部電影是張合歡為文詠詩量身打造的，他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為前世的情債做個補償，他甚至認為文詠詩會因為這部電影而走紅，但是如果徐柯重新剪輯的話，恐怕文詠詩走紅無望，甚至連這部《倩女幽魂》都可能要遭遇翻車。

    張合歡道：“我剛看粗剪版還不錯，其實凡事也不能追求盡善盡美，有點缺憾總是好的。”他在暗示徐老怪沒必要再剪了。

    徐柯道：“既然做就要做到最好。”這句話說得有些無力，影片拍完了，到后期居然有種由不得自己掌控的感覺了，忽然很羨慕張合歡，小成本就小成本，至少能夠當家做主，自己編劇，自己主演，導演也是由他指定，甚至都沒想過賺錢。

    如果一個導演太專注于票房，那么拍電影肯定會分神不少，徐老怪想起自己離婚之前，他是不需要考慮票房的，前妻將其他的事情安排得非常周到，盡量維護他，給他一個安靜的創作環境。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主要是創作環境變了，過去拍電影首先考慮是港臺東南亞，回歸之后，市場變大太多了，過去的很多百試百靈的套路和手法現在已經沒用了。

    徐柯本以為內地的資本和港圈有所不同，內地的資本對創作的干涉要小一些，包容性更大一些，可是現在他漸漸明白，資本在哪兒都是一樣，資本都是無情的，那一個個的投資人不是平白無故地給他投錢的，也沒有什么弘揚藝術的理想和情節，他們都是有目的的。

    最通常的目的是賺錢，還有一種就是薛春華這種，為了捧人。

    徐柯現在有些后悔了，不該接受薛春華的投資，當初凌甜甜帶資進組的時候，他非常高興，有了錢就能將特效做得更炫，可他忽略了一個問題，薛春華對電影創作干涉太多，在看過粗剪的樣片之后，凌甜甜就提出鏡頭太少，而《倩女幽魂》想要在國內過審，還要薛春華出面斡旋。

    現在徐柯面臨著方方面面的壓力，這幾天都在被這件事困擾著。

    張合歡道：“徐導的票房預期是多少？”

    徐柯想了想道：“兩億吧，這部電影需要兩億能夠收回成本。”倩女幽魂演員片酬并不太高，但是特效和宣發會占掉很大一部分。

    張合歡道：“我記得當初咱們探討這部電影的時候，您說過這部電影拍得是人鬼情。”

    徐柯嘆了口氣道：“當初的確想過要壓縮預算，以情為主，可是后來拉來了不少的投資，預算也就增加了，在特效方面增加了不少的投入，我也想拍出一部屬于咱們中國人的奇幻大作。”

    張合歡道：“其實這些年國內電影走入了一個怪圈，都在拼特效拼場面，我反倒覺得電影的內核還是故事，一部電影只是大場面的堆砌，沒有好的故事去串聯，到最后看完，觀眾還是不知你在講什么。”

    不止是徐柯，章一謀為首的老牌導演這兩年都陷入了這種怪圈，一個個拍出的電影已經背離了他們的初衷，拼投資拼場面，看上去很美，其實內容非常空洞，他們每個人都有失敗的先例。

    可越是如此，他們越想用商業片來證明，在他們心中票房才是硬道理。

    徐柯道：“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好萊塢大片之所以一部接著一部的成功，就是因為他們電影工業發達，觀眾對這種模式非常買單，看到大場面大制作就認為值得票價，他們才愿意花錢買票走入影院。其實我們國家有太多的好故事，封神、西游、蜀山，如果資金到位，我們同樣可以拍出星戰、指環王那樣的作品。”

    張合歡笑道：“我沒覺得星戰有多好看，也不是所有觀眾都喜歡好萊塢大制作。”

    徐柯道：“人在剛開始進入這個圈子的時候都很理想化，可很快就會認清現實，向現實低頭，合歡仔，等你的電影上映，你就會明白票房的重要性了。”

    張合歡道：“我對票房方面沒有太多期待，那部電影加上宣發總成本不會超過三千萬。”其實這都是他多說了，去掉宣發，目前電影的拍攝總成本還不到一千萬，張合歡也沒打算在宣發上投入太多錢。

    徐柯很認真地為他分析道：“合歡仔啊，其實你應該明白國內的情況，一部電影上映后的收入要分成好幾部分，電影專項基金5%，增值稅3.3%。院線和影院要分走42%左右，發行方和片方大概拿到40%左右，發行方拿到總票房的2%～6%作為發行代理費。”

    張合歡點了點頭，這些他其實研究過，徐老怪給他分析現實情況，其實是好心。

    徐柯道：“我簡單點說，片方最終能夠獲得總票房的30%，算上片方從其他渠道獲得的收入，一般需要獲得三倍于制作成本的票房，才能夠收回成本。你的這部電影投資成本三千萬，你的票房要達到九千萬才能回本。”談著張合歡的事情，徐柯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倩女幽魂》粗略的估計制作成本要在五千萬左右，還沒有算上宣發費用，如果拿出兩千萬做宣發，總投資就到了七千萬，國內票房至少要拿到兩個億才能回本，至于香江票房，徐柯已經不怎么抱希望，回歸之后，港片走入了不斷下滑的通道，現在能夠在香江大賣的只有好萊塢影片。

    華語片在香江能夠超過千萬票房的已經算是不錯了，想起這殘酷的現實，徐柯心中的壓力更大了。重新剪輯，增加凌甜甜的戲份，以此換來薛春華的大力支持，他答應會追加三千萬的投資，有了這三千萬，徐柯可以將其中的一半用在特效制作上。

    用特效來彌補劇情上的不足，倒不是說張合歡的劇本寫得不好，而是增加凌甜甜的戲份之后，必然會造成劇情上的改變。徐柯認為張合歡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不然也不會指出他在創作上已經背離了初衷。

    張合歡道：“九千萬的票房我估計沒什么問題。”

    徐柯笑了笑，這個合歡仔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電影不是拍出來就行，方方面面的事情還有很多。

    張合歡道：“透露給您一個消息，韓國方面的發行已經和半島影業簽約。”

    徐柯道：“那是他們最大的電影公司之一，好像隸屬于GOT傳媒，恭喜你啊，合歡仔。”

    張合歡又道：“港澳地區的發行權我給了富鑫集團。”

    徐柯發現這小子還真是有本事，電影沒拍完，先把海外發行給搞定了，他本來還想幫忙聯系香江方面的發行呢，沒想到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徐柯道：“富鑫集團我很熟悉的，他們在港澳都擁有院線，在香江規模可以排到前三，你能夠得到他們的支持，港澳方面的票房應該有所作為。”

    雖然說著鼓勵張合歡的話，但是徐柯對張合歡這部影片在香江的票房前景并不看好，純正的港片都賣不動了，張合歡這部內地和韓國的合拍片更不會有什么太大作為，這種小清新的愛情片，能夠突破百萬票房已經是奇跡了。

    張合歡道：“等影片上映之后，我給您包個紅包。”徐柯是這部電影的藝術顧問，雖然只是掛名，可也不能白用他的名字，張合歡還打其他的注意，以后宣傳的時候需要徐老怪去助陣。

    徐柯哈哈大笑起來：“合歡仔，你這樣說就不把我當朋友了，不需要紅包，等你宣傳的時候，只要我有時間，我肯定會為電影站臺，我其實要感謝你，我都沒出什么力，居然弄了個藝術顧問，萬一你的影片大賣，我也跟著分享榮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