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海進屋，蔣宏連忙站了起來。急切的問道：“怎么樣，李書記怎么說？”

林海在他身邊坐了，皺著眉頭道：“有點麻煩，但問題不大。”

“什么意思？”

林海沒正面回答，而是話鋒一轉，問道：“二哥，你跟我說實話，任兆南名下到底有多少產業啊？這些產業到底哪去了，案子是你辦的，你心里總該有數吧！”

“有個屁產業啊！他的那些所謂的百億資產都是弄虛作假的啊，實打實的就是兩家酒店和娛樂城，剩下就是一屁股債了。”蔣宏說道。

林海笑了下：“你這話糊弄工作組可以，在我面前就沒必要了吧。據我所知，僅僅是南風地產，就擁有固定資產3億人民幣，在建項目的總造價超過23億，除此之外，南風地產還在撫川和省城擁有好幾塊地皮，把這些都加在一起的話，四十個億也不止吧。”

蔣宏想了想：“兄弟，你有所不知啊，南風地產公司的性質是股份制企業，任兆南其實只占公司股份的0.5%，所以，從法律的角度上說，這公司其實根本就不是他的。不在罰沒范疇之列。”

其實，當下的很多股份制公司，都是采用這種低占股模式來降低風險的。

表面上看，公司的最大股東，往往是某個離岸的空殼公司，甚至這家空殼公司的上層，還有另外一家離岸公司，實際控制人最終通過控制這些空殼公司，實現對企業的實際操控，而他本人在公司的占股非常低，最多也就是百分之一吧，如此一來，既能對公司全面控制，又可以將經營風險降至最低。

換句話說，如果將來有一天，公司真的面臨破產倒閉，實際控制人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就算需要追責，也追不到他的頭上。

如此操作，自然是巧妙的避開了風險，但通時，也給蔣宏之流留下了巧取豪奪的空間。

南風集團就是這樣。

經查，除了成立很早的餐飲和娛樂公司產權比較明晰，可以認定為任兆南的企業之外，剩下的多家股份制公司，產權關系都極其復雜，無法確定為任兆南名下產業。

既然不是任及其家族的產業，那自然就不在罰沒范疇之內了，于是，在經過一番運作，企業堂而皇之的變更了股權架構，債務被剝離出來，甩給了早就成了空殼的南風集團，而固定資產和其它值錢的東西，則合理合法的揣進了蔣宏等人的腰包。

林海本來就是學經濟的，對于此類騷操作自然心知肚明，見蔣宏嘴硬不承認，也懶得再說什么，只是嘆了口氣道：“算了，這里面的事，我沒有仔細研究過，沒有發言權，但李書記的意思是，讓你拿出個態度來，爭取主動。”

“拿出個態度！她要什么態度？”蔣宏問。

林海笑了下：“這還用問嘛，無非就是吐出來一些唄，這樣對上對下都好交待呀，其實，李書記也面臨很大壓力的。”

蔣宏哼了聲，低著頭沉吟片刻，冷冷的道：“麻煩你轉告李書記，首先，我這輩子，從來就不知道什么叫往外吐，其次，肉不是我一個人吃的，就算我想吐，也吐不出來，她要真有決心，那就先摳張修光的嗓子眼吧，張書記吐了，我自然就吐了。”

林海無語。

蔣宏則繼續道：“我知道，外面很多人都在傳，說我貪得無厭，吃相難看，我承認，我是摟了點，但談不上吃相難看，充其量就是個白手套而已，以前李大人也動過念頭，想拿我開刀，但掂量來掂量去，最后都放棄了，究其原因，無非是成本太高而已，現在李書記也是一樣，在動我之前，最好也搞下成本核算，看看投入與產出的比例如何，別忙了個四腳朝天，結果卻鬧了個轉圈得罪人的下場。”

林海笑了下：“這些話，都原封不動的告訴李書記？”

“對，原封不動。”蔣宏說道。

“好的，我一定轉達。”

蔣宏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又道：“有句話，我本來是不想說的，但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要說出來，你如果能聽得進去，就算我的忠告吧，如果聽不進去，全當是我放屁了。”

“你說吧。”

“其實呢，李書記之所以舊事重提，肯定是王大偉在從中作祟，事實明擺著，就是要通過這件事制約我，讓我自顧不暇，沒精力與他纏斗。從這點上看，李書記和王大偉之間，肯定是有利益往來的。”蔣宏緩緩說道：“你曾經給李書記當過秘書，李書記現在非常信任你，但是，你還是不了解王大偉的手段，別說你和李書記這種工作關系，就算是兩口子和親爺倆，他都能里挑外撅的，搞得反目成仇，所以啊，你還千萬別掉以輕心，遇事多留個心眼吧。”

林海沒說什么，只是默默的點了下頭。

“好了，我先走了。”蔣宏說完，起身朝門外走去，林海則客氣的將其送到了辦公室門外，目送其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這才關上房門。

蔣宏的話，對他確實有所觸動。

當然，他并非擔心自已與李慧之間的關系出現裂縫，而是覺得在這個特殊而敏感的時刻，突然對蔣宏進行徹查并不合適。

蔣宏的背后，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在沒有必勝把握的前提下，哪怕是試探著動一下，都可能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

以李慧的政治智慧，按理說是不該犯這么低級錯誤的呀，事實上，她到任之后，對蔣宏采取的始終是懷柔安撫政策，怎么會突然變得如此強硬呢？

難道真的如蔣宏所說，是因為王大偉？果真如此，那就意味著，自已昨天和李慧聊過之后，她馬上就與王大偉取得了聯系……

而這就有點不通尋常了。

王大偉是顧書記面前的第一紅人，深得信任，這是毋庸置疑的，而李慧雖然也得到了顧煥州的重用，但林海卻比誰都清楚，她并非顧的親信。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顧對李慧的使用，應該是權衡之后的無奈之舉，并且始終留有后手。

既然如此，王大偉是必須和李慧保持一定距離的，可現在看來，他非但沒跟李慧保持距離，相反，兩人的關系好像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