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林海才知道,在高層級的圈子里,像劉鵬宇這樣寡言少語的人并不在少數。
這種人不需要用語言來推銷和展示自已,同時,在他們所處的圈子里,同樣不需要過多的話去溝通,因為這個圈子里的人都聰明絕頂,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彼此心中都一清二楚。很多事不用長篇大論的說明,只需簡單的幾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對方就都明白了。
這頓飯確實是馮妻親自下廚做的。
據馮永嘉說,除了公務招待之外,劉鵬宇很少在外面吃飯,但馮家是個例外。
提及此,馮永嘉顯得很是得意
他說,七年前,那時候的劉鵬宇還只是市發改委的一個科級干部,由于性格孤僻,幾乎沒什么朋友。而彼時的馮永嘉和高瓴集團也僅僅是家普通的建筑公司而已,實力平平。
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兩個人就相識了。
按理說,像馮永嘉這種削尖了腦袋鉆營之輩,肯定是誰的權力大就圍著誰轉才對,怎么可能在劉鵬宇這種普通干部身上下功夫呢?
可誰都沒想到,這兩個性格迥異的人,竟然就成了好朋友。至于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兩人都諱莫如深,林海和陳牧云反復追問,馮永嘉都絕口不談。
而劉鵬宇永遠是默默的自斟自飲,旁若無人。
但馮夫人的一番話,多少也流露了一些內容。
馮夫人說,劉鵬宇的家不在省城,老婆孩子都在京城生活,他的工作很忙,有時候一兩個月也難得回趟家,常年在機關食堂吃飯,難免有些厭倦。
和馮永嘉成了好朋友后,不時來家里做客,開始的時候,馮永嘉還經常張羅著去外面吃,但劉明顯不感興趣,絕大多數都直接拒絕,即便是去了,也只是簡單吃上幾口就撂筷了。
馮永嘉一直以為是自已請的不對胃口,可有一次正好趕上飯點兒,便讓劉鵬宇在家里吃一口,本來是權宜之計,還擔心人家不愛吃。不料劉鵬宇對這兩個家常菜贊不絕口,不僅大快朵頤,還破例跟馮永嘉喝了頓酒,從此之后,每逢周末,他便不請自來,有時候還自已去市場買些食材。
有幾次馮永嘉在外地出差,他也是照來不誤,吃飽喝足,連句謝謝也不說,抬屁股就走人。
兩年前,劉鵬宇被提拔為市發改委主任,權力大了,工作自然也忙了許多,但每逢周末,他仍舊準時準點的來,偶爾還跟馮永嘉推杯換盞的喝上一頓。
別人喝酒都是吆五喝六,夸夸其談,這兩人喝酒就跟地下黨接頭似的,幾乎不怎么說話,只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一般而言,劉鵬宇喝到微微有些醉了的時候,話才往往能多一些。
“我看出來了,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個賢惠的女人啊,馮大哥能和劉市長成為好朋友,歸根結底,還是云姐的廚藝起了決定作用?!标惸猎菩χ溃骸八哉f,娶老婆還得是云姐這樣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換成我就不行了,除了泡方便面拿手之外,再就不會什么了。”
“什么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我只會做些家常菜,高端的食材到了我手里,基本上就是糟踐了。”馮夫人說著,指了指一桌子的各式菜肴。
其實,馮夫人還是謙虛了點,她做菜的水平相當高,只是沒有專業廚師那么多花樣而已。,
“好了,別顧著說啊,來,喝一個!”馮永嘉提議道,
幾個人紛紛舉杯,皆一飲而盡。
黃酒和白酒的不同之處在于,白酒喝到微醺之際,人的狀態是正好的,略有興奮且頭腦清醒,只要你不貪杯,別喝起來沒完,那基本就不會醉。
可黃酒則完全不是一回事,當你感覺微醺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醉了,只是酒勁兒還沒有完全發作罷了。
由于酒精度數低,黃酒喝起來沒有白酒那種辛辣的感覺,所以,不知不覺之間就喝多了。
林海就是如此。
他的酒量一般,平時喝白酒,也就半斤左右的量,趕上心情好,超水平發揮下,最多也就是八兩酒。
但真要喝下去八兩,估計就人事不省了。
今天馮永嘉特意開了兩壇子紹興花雕,燙熱了之后,喝下去很舒服,他還真沒怎么當回事,可喝著喝著,突然感覺有點頭暈,他知道自已可能到量了,于是馮永嘉又舉杯的時候,他就沒跟。
“我差不多了?!彼χ?。
馮夫人看了他一眼:“我做了醒酒湯,給你盛一碗?!闭f著起身去廚房端了一碗過來。
出于禮貌,林海連忙起身去接,可猛一起身,卻感覺天旋地轉,兩條腿發軟,身子不由自主的搖晃,坐在他旁邊的陳牧云見狀,連忙伸手扶了他一下,幸虧是扶了,不然,他差點一頭鉆桌子下面去。
“兄弟,你不至于吧!”馮永嘉笑著道。
“沒……沒事?!绷趾D樕嫌悬c掛不住,趕緊甩開了陳牧云的手,掙扎著想再站起來,卻發現頭更暈了,腿也有點不聽使喚。
“完了,這是真醉了。”馮永嘉笑著道:“快,牧云,趕緊扶他到沙發上休息會?!?/p>
陳牧云答應一聲,笑著對林海道:“鬧了半天,你就這點酒量,還趕不上我個女人呢?!?/p>
林海有點不甘心,還想硬撐著再堅持會,但只感覺天棚上的吊燈仿佛要砸下來似的,生怕自已沒控制住再吐了,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太難堪了。
身體雖然不適,但他的頭腦卻還清醒,于是也不敢逞能,只好苦笑著道:“想不到這黃酒勁兒這么大?!?/p>
“黃酒后返勁兒,不過,酒精含量低,休息會就沒事了?!眲Ⅸi宇說道。
這是今天他說得最多字數的一句話,看樣子,這哥們也喝得差不多了。
“老馮,你扶著林市長去沙發躺一會。”馮夫人說道。
“不用,我自已能行?!绷趾Uf著,深吸了口氣,硬撐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朝著客廳的沙發走去,陳牧云見狀,連忙跟了過去,輕輕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林海是真有點暈,他的頭不由自主的靠在了陳牧云的肩膀上。
一股淡淡的幽香鉆進了鼻孔,瞬間,他感覺醉得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