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王大偉默默的點上一根香煙,若有所思的吸著。
房間里有些幽暗,坐在對面的李俠輕輕咳嗽了聲,試探著道:“大偉啊,都給我聽糊涂了,你到底是哪頭的啊,難不成你小子也開始玩這種兩頭堵的把戲了?”
王大偉狡黠的一笑:“從概率學上看,兩頭賭的把戲是非??茖W的,無論結果是什么,都是百分之五十的勝率,為啥我就不能玩呢?再說,我支持誰沒什么意義,關鍵要看顧書記更傾向誰,傾向林海,我就支持林海,傾向李培年,我就支持李培年,就這么簡單。”
“鬧了半天,還是心里沒底兒啊,想不到你這個第一紅人,也玩不轉啊?!崩顐b說道。
王大偉白了他一眼:“廢話,我又不是顧書記肚子里的蛔蟲,上哪里知道他到底怎么打算的,只能是暗中觀察和揣摩。而且,干部任免的事,與我的工作無關,只有趕上話茬兒,才能適當的說幾句,尺度還必須把握得非常精準,否則,很容易引起顧書記的反感,我才不干那缺心眼的事呢。”
確實如此。
雖然深得顧煥州的信任,但王大偉還是非常有邊界感的,很少提出超越自已職權范圍的要求,對與自已無關的事情,更是從來不打聽和議論。除非顧書記問,他才會小心翼翼的發表點意見。
其實,這才是他與顧之間的真正狀態,外界瘋傳的諸如言聽計從之類的,明顯是扯淡的事,顧煥州何許人也,怎么可能對一個手下言聽計從呢!
事實上,無論是林海和李培年誰勝出,對王大偉來說,效果都差不多。所以,說來說去,支持誰,都沒有支持顧煥州最保險。
李俠聽罷,卻長嘆一聲:“看來,我大晚上的跑到省城來找你商量,是個錯誤的選擇啊。”
王大偉呵呵笑著道:“我的李大哥啊,這可不符合你一貫的作風,以前遇到這種事,你老人家向來都是作壁上觀嘛,這次是咋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你支持林海,還特意跑到省城來了,要見顧書記,這就等于公開和趙延松翻臉了啊,我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動力驅使之下,才讓你如此上心。”
李俠哼了聲:“我可沒有滿足你好奇心的義務,算了,別磨嘰了,就說幫不幫忙吧!”
王大偉笑著道:“不幫誰,也得幫你啊,放心吧,早就給你安排好了,顧書記今天晚上與德國西門子公司亞洲區的總裁有個洽談,會談預計在八點半左右結束,然后是安排和京城來的兩位同志見面,結果,讓我給插了個隊,不過,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你得多多擔待。”
李俠聽罷,連連點頭道:“也就是你有這個力度,換成別人,指不定排到猴年馬月呢?!?/p>
王大偉卻歪著頭,滿臉疑惑的道:“其實,你完全可以直接給顧書記打電話的,沒必要非在我這兒繞一圈?!?/p>
李俠卻搖頭道:“你可別逗了,我哪有那個力度啊。全省上下,除了你,誰也不好使啊。”
被人吹捧總是件很開心的事,雖說王大偉見多識廣,但仍舊有點飄飄然。心情好了,自然話就多,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笑著問道:“對了,你到底也沒說清楚,為啥非要支持林海呢?”
“為了你呀!”李俠一本正經的說道。
王大偉一愣,皺著眉頭道:“咱們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好嘛?”
李俠正色道:“我從來不開玩笑,這點,你難道不知道嘛?”
在撫川,李俠確實以不拘言笑著稱。
王大偉聽罷,一時還真有點發懵。
李俠則繼續道:“你口口聲聲說,他們倆誰來當這個常務副市長,對你都是一樣的,可在我看來,效果可是完全不同哦。”
王大偉臉上的戲謔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態。
李俠把身子往前湊了湊,低聲說道:“其實,當初李大人把培年從安固調上來,就是打算接替于振清的,這個你應該是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蓖醮髠フf:“不僅我知道,恐怕連于振清自已都知道,這在撫川,壓根就不是秘密啊?!?/p>
李俠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李大人為啥最后卻放棄了李培年,轉而大力扶植林海了呢?”
“這個問題,就得你來回答了。”王大偉道。
李俠思忖片刻,鄭重其事的說道:“李大人已經不在了,我也很難搞懂他的心思,但大概率與林海復雜的政治背景有關吧,別小看這哥們,一年前還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林場主任,可轉眼之間,就與吳老爺子,陳思遠,姚啟超這樣的頂級人物有了交集,后來更是攀上了顧書記,就憑這份機遇,也足以令人為之側目,現在的林海,更是了不得,撫川史上最年輕的市委常委,風頭甚至蓋過了李大人,如果在這場角逐中落敗,無疑是摔了個大跟頭,從此之后,與培年之間估計就形同陌路了?你想過這兩個人結怨會對你產生什么后果嗎?”
王大偉沒有立刻回答,顯然,他之前并沒有考慮這么多。
不過,李俠的話卻及時的提醒了他。
作為撫川土生土長的干部,他對撫川的政治環境實在太熟悉了。
李培年雖然是李光旭這條線上的干部,但他背后的大哥,卻始終是趙延松。
而趙延松與蔣宏的關系就毋庸多說了。
所以,林海和李培年之間一旦有了矛盾,客觀上等于把林海推到了蔣宏的陣營之中,
從表面上看,就算蔣宏和林海結成同盟,也沒什么,毫不客氣的講,當下的省內,任何政治勢力都不可能對王大偉構成威脅。
不過,如果在蔣宏和林海的后面,再多了個李慧……這可就不那么好辦了。
李慧與林海之間的關系,王大偉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之一,而李慧在扳倒吳慎之一役中所展現的實力,也讓王大偉不得不重視這個美女領導。
把一個實力強勁的朋友變成對手,顯然是不劃算的。
相比而言,李培年落敗,代價似乎更能接受些。
“看來,姜還是老的辣啊,說實話,我之前確實沒想這么多。”王大偉喃喃的道。
李俠笑了下:“很正常,你太忙了,經手的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哪里有時間考慮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