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趙延松這么說,王大偉也把語氣緩和下來。
“咱們彼此彼此,你的壓力大,我的壓力也不小,老趙啊,說了你可能不相信,自從得知你被顧書記在會上點了名,我這心里就一刻都沒安穩(wěn)過,一直想找個恰當?shù)臅r機,幫你說幾句好話,但顧書記最近特別忙,心情又不是很好,總不能讓我往槍口上撞吧。”
趙延松苦笑著道:“幫忙是情分,不幫忙是本分,我不強求,但你沒必要送空頭人情。而且,這個人情送得也太假了點,全省上下誰不知道,你現(xiàn)在是顧書記面前的第一紅人啊,誰撞槍口上,你也不會撞的。”
王大偉嘆了口氣:“你別聽外面那幫人瞎嚷嚷,哪有什么第一紅人,不過是我肯干得罪人的活而已,每天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算了,訴苦也沒什么鳥用,你小子不帶體諒我的,實話告訴你吧,就在剛剛,我找了個機會,在顧書記面前試探著提了你幾句。”
趙延松頓時來了精神,連忙追問道:“是嘛,顧書記說什么了嘛?”
王大偉哼了聲:“其實,顧書記對你的印象還是不錯的,說你業(yè)務和黨性都很強,是個優(yōu)秀的紀檢干部,他原本近期打算提拔你的,誰知道你突然跟蔣宏較上勁了呀,現(xiàn)在,撫川市局方面的意見很大,王寅和崔勇,還有林海,都沒少告狀。人家都看出來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替蔣宏說話,那就是在幫顧書記的忙啊,如此大好時機,怎么可能輕易錯過呢?這年頭,像你這樣敢于逆水行舟的,不說是鳳毛麟角,也是屈指可數(shù)了。”
“王寅和崔勇蹦跶,我能理解,林海憑什么也摻和進來呢?”趙延松沉吟著道。
“這還不是明擺著嘛!任兆南的好多產業(yè),現(xiàn)在都在林海小舅子的名下啊,人家屬于利益共同體,能不摻和進來嗎,而且,他目前是主管政法工作的副市長,還暫時代管公安局,反饋點意見和看法也是理所應當嘛。”
趙延松若有所思的哦了聲。
王大偉又神神秘秘的說道:“而且,我偷偷跟你交個底兒吧,如果顧書記面前真有一號紅人,那也非林海莫屬,至于我嘛,充其量算是個三號。”
“林海是第一紅人?”
“當然,一年前,他還在老爺嶺當林場主任,現(xiàn)在就直接干到了副市長,這速度,跟坐火箭也差不多了吧,你從普通科員到副廳級,用了多長時間,心中沒點數(shù)嗎?再看看林海,這還差距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王大偉冷笑著道。
趙延松無語。
確實如此,從科級干到副廳,至少要在二十年以上,林海滿打滿算才參加工作十多年而已,而且,一年前還是個不入流的股級干部,轉眼就到了副廳,這提拔速度明顯是不合常規(guī)的。
王大偉繼續(xù)道:“我只能說這么多了,再往深聊,恐怕就不是很方便了,有些事,你就自已領悟吧。”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一年干到副廳,而且還進了常委,一直以為是李光旭在破格提拔,鬧了半天,林海真正的靠山是顧書記!奇怪了,這小子咋跟從石頭縫里蹦出來似的,到底跟顧煥州是啥關系呢?趙延松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雖然有太多疑惑,但他惴惴不安的心情還是多少放松了些。畢竟,他最擔心的是顧煥州認定他是吳老爺子的人,那才是真正的麻煩呢。
現(xiàn)在看來,顧煥州并沒有這么想,只是單純的認為,他在與蔣宏較勁。
沉默良久,他最后輕輕嘆了口氣道:“那顧書記是什么意思呢?”
“這還不簡單嘛,你給領導添麻煩,領導自然要找你的麻煩。你把領導的麻煩解決了,領導就不找你的麻煩了呀,我再從中斡旋一下,剩下的事,不就都好辦了嘛!”
趙延松沉吟片刻:“但問題在于,我現(xiàn)在是騎虎難下啊。蔣宏的問題就擺在那兒,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就這么稀里糊涂過去了,萬一以后追究起來,我豈不成了同案犯。”
“老趙啊老趙,你咋就不開竅呢,蔣二的問題,不是今天才有的,自從他當上了撫川市局的局長,就一刻都沒消停過,誰不知道他摟起錢來,是個六親不認的主,他那些爛事,你敢說一點不知道嘛?”
“我當然知道啊,紀委每年都能收到檢舉和揭發(fā)他的材料。”
王大偉正色道:“這不就對了嘛,既然每年都有,你為啥拖到現(xiàn)在才查呢?早干啥去了。”
“廢話,撫川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李書記護著他,我就算想查,也查不動啊,實不相瞞,關于蔣宏的問題,我不止一次的跟李光旭反映,但都被他硬是給摁下來了。”
市公安局局長兼副市長,市政府黨組成員,這個身份,確實不是想查就能查的,就算要查,市紀委也沒有權限,案子必須由上級紀檢委來查辦。
趙延松多次請示過李光旭,但都遭到拒絕。而且,在沒有征得市委書記同意的情況下,擅自向上級紀委反映問題也是大忌,趙延松思前想后,最終還是沒敢輕舉妄動。
“什么叫李書記護著他啊,你是紀委書記,監(jiān)督黨內干部是你的本職工作,跟李書記有什么關系,他不同意查,你就不查啊,這說得過去嘛?就算不查,也應該向省紀檢委如實反映情況啊,說來說去,還是你的工作失職呀。”王大偉笑著道。
趙延松嘆了口氣:“我現(xiàn)在是狗熊鉆煙囪,兩頭受氣啊,查與不查,都難辭其咎。”
王大偉笑著道:“不過,現(xiàn)在性質就變了呀,其實,你查是對的,至少態(tài)度端正,沒有玩忽職守的嫌疑,至于沒查出問題,那是能力的事呀。”
趙延松當然明白王大偉的意思,聽罷苦笑著說道:“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之前沒查,最多算是失職,如果查了之后,瞪眼說沒問題,恐怕更難交代。”
“想辦法避開這個坑啊,你把線索整理好,然后把球踢給李光旭不就完了嘛!讓他來做這個決定,不就一切OK?”
趙延松苦笑著道:“我何嘗不想這么做,但李書記多滑頭啊,只有你給他扛雷,指望他給你扛雷,根本不可能的。”
王大偉卻笑著道:“如果在兩天前嘛,你要去問李書記,他肯定會跟你玩太極的,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你現(xiàn)在去請示他,結果應該不一樣了,只要他下命令把蔣宏放了,將來你就沒有任何責任了呀。”
“李書記能下這個命令嘛?”趙延松問。
“你就啥都別問了,按我的話做就是了,抓緊時間,把蔣宏的事擺平了,至于顧書記這邊,有我替你打圓場。保你沒事,不對,沒事太簡單了,半年之內,我保你能再往上進一步。”王大偉說道。
趙延松想了想,說道:“好吧,我馬上給李書記打電話。”
掛斷電話,王大偉長出了一口氣,他點上一根香煙,隨即打開扶手箱,從里面又拿出一部嶄新的手機,開機之后,撥出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之后,聽筒里傳來二肥那極不耐煩的聲音。
“干嘛?!”
王大偉低聲問道:“你準備怎么樣了?”
“有屁趕緊放,我這邊忙著呢,沒時間跟你磨牙。”二肥冷冷的道。
王大偉笑著道:“我剛剛和你姐夫吵了一架,他讓我把賀老六的案子壓下來。我犟不過他,只能答應了,所以,事畢之后,你可以暫時不用跑路了。”
二肥想了想:“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啊,我已經答應你姐夫了。”王大偉說道。
二肥長長出了口氣:“你他媽的總算是辦了點人事兒!”
“先別著急夸我,這年頭,人事兒并不好辦,我丑話說在前面,賀老六的案子,我不敢保證百分之百壓下來,你還是要做兩手準備。所以,我剛剛說得是暫時不用跑路了,可一旦情況有變,你還是得馬上消失。”
二肥卻淡淡一笑:“姓王的,我不妨實話告訴你吧,老子壓根就沒打算跑,賀老六的事,你必須壓下來,因為真要把我抓了,我就把你供出去,蹲笆籬子的時候,咱倆也算是個伴兒。真到了那時候,你可玩不轉了,我能把你粑粑收拾出來。”
王大偉聽罷,冷冷的說道:“小伙子,你想簡單了,我不可能讓你活到把我供出來的時候。”
二肥哼了聲:“那可不一定,你要不服,咱倆就比量比量,我保證讓你后悔!”
王大偉聽罷,笑著說道:“你小子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呀,跑路多安全啊,就憑你小子的本事,到了外面,照樣能混成大哥啊,吃香的喝辣的,為啥非跟我較勁啊!”
“去你媽的,你當我傻啊,跑路死得更快,王黑狗,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想拿對付四哥那套搞我,門兒都沒有,還是那句話,你想玩,我就陪你玩,玩到最后,看咱倆誰先傻眼。還有,以后少給我打電話,干完這一票,咱倆誰都不認識誰!”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