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電話剛響，林海就做出要回避的架勢，卻被蔣齊制止了。通話很短，蔣齊只是嗯嗯兩聲，然后說了句知道了，便掛斷了。放下電話，他的臉色愈發(fā)凝重，默默的坐在那里，皺著眉頭，若有所思。林海見狀，小心翼翼的問道：“是出什么事了嗎？”蔣齊嘆了口氣：“就在剛剛，市監(jiān)委的辦案人員突然出現(xiàn)在省醫(yī)院，直接宣布對蔣宏采取留置措施，然后不由分說，就把他帶走了，連打了一半的點滴都硬是給拔了。”林海吃了一驚：“把人帶回撫川了？”“目前還不清楚，也許帶回撫川，也許就地選擇一處留置場所，這都可以酌情而定的。”蔣齊平靜的說道。林海想了想：“您先別著急，也許監(jiān)委就是走個流程而已，畢竟，省里把這件事委托給市監(jiān)委來查辦，擺明了就是要網(wǎng)開一面的意思嘛！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蔣齊卻搖了搖頭：“我感覺不像是走流程那么簡單，就算顧書記打算網(wǎng)開一面，但李光旭未必是這么想的，市監(jiān)委是在他的控制之下，如果他下了命令，監(jiān)委那幫人誰敢不聽？”“這我覺得不太可能。”林海沉吟著道：“李書記馬上要退了，不至于玩這么絕吧？”蔣齊淡淡一笑：“那是你還沒領教過他的手段，我給他當了五年秘書，對他的性格太熟悉了，他的行事風格是，要么隱忍不發(fā)，而只要出手，就一定會斬草除根的，這段時間，我已經(jīng)最大限度的示弱了，無非是想讓他放一馬，可沒想到他還是來狠的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豁出去，拼個你死我活了。”林海卻眉頭緊鎖，沉吟著道：“不對啊，我怎么覺得這件事好像不是李書記做的呢？如果他想玩狠的，何必等到今天才動手呢，宣布停職調(diào)查的當天就可以采取留置措施，任憑誰也挑不出毛病，震懾效果也極佳。”蔣齊也逐漸冷靜了下來，他思忖良久，這才說道：“說的也是，如果是李光旭搞的名堂，未免有脫褲子放屁之嫌，而且，中間空了這么長時間，等于自己給自己設置障礙。”林海說道：“其實，蔣局要是真出了問題，對李書記未必有利，就算他早有準備，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但總歸是經(jīng)不起推敲的，尤其在任兆南涉黑案上，一旦蔣局豁出去了，他很難全身而退的。所以現(xiàn)在最聰明的辦法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不是趕盡殺絕。”蔣齊聽罷，沉吟著道：“那也未必，李光旭的經(jīng)驗非常老到，看似漏洞百出，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而且，蔣宏也不可能真的豁出去，畢竟，那樣的話就會牽扯太多的人了，得不償失。”林海仍舊持懷疑態(tài)度，略微想了想，說道：“你等一下，我給李書記打個電話。”說完，示意蔣宏別吱聲，然后掏出手機，撥了出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李書記，我剛剛得到消息，市監(jiān)委對蔣宏采取留置措施了。”他開門見山的說道。李光旭明顯一愣。“你聽誰說的？”“崔勇，他剛剛給我打來電話。”聽筒里沒了聲音，半晌，李光旭才道：“好了，我知道，你先掛了吧。”放下電話，林海看著蔣齊，皺著眉頭說道：“我的判斷是對的，大概率不是李書記下的命令。”兩人近在咫尺，通話內(nèi)容蔣齊聽得一清二楚，無論從哪個角度說，林海沒必要和李光旭串通起來忽悠他，所以，一時也有點迷糊了。“不是李光旭，難道是顧書記？顧書記倒是曾經(jīng)對蔣宏說過，可能會受點委屈，但日后都能給他找補回來的話。”蔣齊喃喃的道。林海點了點頭，正想說什么，可手機又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正是李光旭辦公室的號碼，于是連忙接了起來。“媽的，居然是王大偉下的命令！”李光旭恨恨的道：“簡直是胡鬧，這小子簡直太囂張了！”“王大偉？他憑什么給市監(jiān)委下命令啊？”林海不解的道。公安是政府的執(zhí)法單位，而紀檢監(jiān)察是黨內(nèi)的監(jiān)督部門，二者分屬兩個系統(tǒng)，別說下命令，就算王大偉想在監(jiān)委調(diào)閱卷宗，都需要逐級審批。李光旭哼了聲：“我剛剛打電話問過了劉延松了，他說今天剛上班，王大偉就去找他了，傳達了顧書記的指示，命令他立刻對蔣宏采取留置措施。他不敢怠慢，打電話核實之后，就執(zhí)行命令了。”“顧書記怎么突然下這樣的命令呢？而且，就算顧書記下命令了，也該通過正常渠道傳達吧，為啥由王大偉轉(zhuǎn)達呢？”林海問。李光旭嘆了口氣：“現(xiàn)在的王大偉，堪稱省內(nèi)政壇炙手可熱的人物，經(jīng)常以顧書記代言人的形象出現(xiàn)，如今更是連我都不放在眼里了，這么大的事，居然連個招呼都不打，真是豈有此理。”“那接下來”“別說了，吃過午飯，你來市委，咱倆面談吧。”李光旭說完，便掛斷了電話。其實，林海的心中早已有答案。看來，王大偉是真動了腦筋，突然對蔣宏采取留置措施，極有可能就是為了不讓我與其接觸，這倒完全符合他的一貫作風，可問題在于，顧書記居然批準了！王大偉昨天晚上離開林海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夜時分了，可今天早上就拿著尚方寶劍給市監(jiān)委下達命令，速度之快，令人咂舌，這說明他的任何建議和要求，在顧書記那里都可以無條件通過，而這才是最可怕的。顯然，剛剛的通話內(nèi)容，讓蔣齊有些沮喪，他低著頭，愁眉苦臉的坐在那里，不住的唉聲嘆氣。這也難怪，面對李光旭，他可能還有些勝算，但如果面對顧煥州的話，那就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了。林海見狀，低聲安慰道：“您別著急，等我下午跟李書記談完之后再研究對策吧。”蔣齊苦笑：“那就拜托你了。”“沒事，蔣局待我不薄，理當如此。”林海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