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的十多個人紛紛站了起來，為首的兩位穿著便裝，其中一個身材微胖、略顯油膩的中年男子主動迎上前來，笑吟吟的伸出了只肉乎乎的手。林海已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為了表現足夠的謙卑和尊重，他身體微微前傾，伸出兩只手緊緊的握住了中年男子的那只細膩的小胖手。“許國華。”不待李光旭介紹，中年男子便自我介紹道：“此番來撫川，給林副市長添麻煩了，為了工作，沒辦法，還望您多多理解包涵啊。”一般而言，紀檢干部都是比較嚴肅的，畢竟，整天嬉皮笑臉的，實在不適合辦案，可許國華的笑容卻燦爛異常，甚至還帶著幾分諂媚。那只手更是皮膚細膩，柔若無骨，如果是閉著眼睛的話，打死林海，也不敢相信這是來自于油膩大叔的手。“許處長您好，您言過了，我們理當配合工作的。”林海微笑著說道。一旁的李光旭則繼續說道：“老許啊，林副市長和蔣宏，都是任兆南涉黑專案的負責人，兩人各有分工，蔣局長主要負責偵辦，林海負責協調和后勤工作。”許國華上下打量著林海，笑著道：“想不到林副市長這么年輕，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撫川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啊。”初次見面，互相寒暄幾句倒也正常，但這位許處長的恭維話就跟不要錢似的，有點讓人感覺不舒服。“老許，從打進我的辦公室，你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聽得我的血糖都上來了。再這么下去，我得吃降糖藥了。”李光旭半真半假的說道。許國華卻皺著眉頭，一本正經的說道：“李書記，你可千萬別以為這是忽悠之辭啊，每句話都是發自內心，十三年前，我曾經來過撫川，這次在踏上這片土地，感覺卻完全不同，經濟蓬勃發展為這座古老的城市注入了無窮的活力，到處是欣欣向榮的景象，這一切，都與您和撫川充滿朝氣的干部隊伍分不開啊，就拿治安來說吧，撫川的治安狀況之好，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這都是有據可查啊呀。”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表情非常真誠，真誠到林海差點忘記這位仁兄是來干什么的了。李光旭聽罷，只是笑而不語。許國華發完了感慨，指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說道：“林副市長，我給你介紹下啊，這位是警務督察總局的侯副局長，也是咱們聯合工作組的副組長。”相比許國華的客氣，侯副局長則顯得比較嚴肅，與林海握手致意，一切都很正規。“好了好了，其余的就不用一一介紹了，以后在工作中慢慢熟悉。”李光旭說道，許國華連連點頭：“對，一切聽憑李書記的安排。”林海掃視了一圈，并沒發現蔣宏，于是試探著問李光旭道：“蔣局長呢？”不待李光旭回答，許國華搶著說道：“蔣局臨時有公務處理，我就讓他先忙去了，調查是組織程序，不能影響正常工作呀。”“您真是一位務實的領導啊。”林海也適時的送出了頂高帽子。許國華聽罷，連連擺手：“快別叫領導，我只不過是在京城的工作而已，要論行政級別，還沒有你高呢，論起來，我得喊您一聲領導。”此言非虛。公安部紀檢監察總局是個正廳級單位，許國華擔任一處處長，就是個正處級干部，就算是高配，最多也就是個副廳級，與林海同級。面對這種超乎尋常的客氣，林海很不適應的，一時都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了。李光旭則笑著道：“許處啊，咱們就閑話少敘吧，你們千里奔襲，舟車勞頓，有什么事趕緊處理，處理好了之后，也好休息。”許國華連連點頭，與侯副局長和另外兩個人低聲商量了下，然后才笑瞇瞇的對林海說道：“林副市長，本來呢，今天我們原定是跟蔣局談話的，但他臨時有事，我們不想耽誤行程，所以就提前把你找來了，這樣，您的工作也很忙，我也不兜圈子了，咱們就開門見山，長話短說，如何？”“沒問題。”林海點頭。許國華轉頭看了眼李光旭。李光旭會意，連忙起身說道：“好了，你們談，我帶著剩下的同志，去下一個陣地。”“那就太感謝了，李書記，您可真是幫了大忙啊，這大過節的，我們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沒有您的大力配合，我們這幫人可就徹底抓瞎了，改日一定登門拜謝啊”許國華說道。“停，你可別登我家的門，有事電話聯系即可。”李光旭趕緊打斷了他。許國華微微一愣，隨即笑著說道：“好，好，好，不登門，電話聯系。”李光旭轉而對林海說道：“你和許處就在我的辦公室談吧，完事之后給我打個電話，有事找你。”說完，起身對侯副局長說道：“侯局，走吧。”侯副局長聽罷，立刻起身，帶著一眾人等跟著李光旭出去了。房間里只剩下了林海，許國華，還有兩位年輕人。許國華還是非常客氣的問道：“林副市長，咱們可以開始了嘛？”“可以。”林海說道。許國華朝著其中兩位年輕人點了點頭，其中一人馬上拿出本子和筆，另外一個則熟練的打開了執法記錄儀，對準了林海和許國華。“這是”林海沉吟著問道。許國華微笑著解釋道：“是這樣的，按照紀檢監察工作條例，我們與被調查人的任何形式談話，都需要有三人或者三人以上在場，并同步錄音錄像和做文字記錄。”“等一下。”林海打斷了許國華的話：“被調查人？我沒聽錯吧，你們在調查我？”“您誤會了，您不是公安系統的干部，就算有問題，也輪不上我們調查呀，這里所說的被調查人，就是個泛指，這么說吧，只要是涉及案件內容的，哪怕是閑談，也要做好記錄，這是我們的工作性質決定的。”許國華慢條斯理的說道。他的臉上掛著極具親和力的笑容，但在笑容的背后，林海卻依稀感覺到有一把寒氣逼人的利刃。顧煥州的那句話，在他耳邊響起：既要配合尊重，也不能什么都由著他們，該拒絕的時候，不要有什么顧忌。他默默的思忖片刻，緩緩說道：“嗯許處，我是這樣想，對你這種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我非常欽佩，但錄音錄像、文字記錄，這就有點不妥了吧，至少應該事先征求我的意見，上來就擺開架勢，恕我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