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也不敢多問，趕緊起身換了衣服，拎著包就沖出了家門。駕車一路疾駛，四十分鐘后，總算趕到了李光旭的家中，李夫人很熱情，邊帶著林海往樓上書房走，邊壓低聲音說道：“老李今天心情不好，一會你見了他，說話要小心點，可別挨了罵。”林海連連點頭：“好的，我知道了，盡量少說話就是了。”到了書房，李夫人直接推開房門，然后轉身朝林海招了招手。李光旭正斜倚在沙發上看報，見林海進來了，將書放在一旁，微微欠了下身，指了下對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妻子張羅著要沏茶和拿水果，李光旭卻揮了揮手說道：“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我和小林談點事。”李夫人聽罷，只好轉身朝書房外走去，臨走之際，還沒忘朝林海使了個眼色。待妻子出去了，李光旭這才說道：“我老伴兒跟你說什么了？”林海也不敢隱瞞，笑著道：“她說，您今天心情不太好，讓我說話加點小心，以免挨罵。”李光旭哼了聲，把身子往沙發上靠了靠，雙手抱在腦后，沉吟著道：“婦人之見，心情不好，未必就要罵人，罵人的時候，心情也不一定就很糟。”林海笑了下，沒敢輕易往下接。李光旭深吸了口氣，又道：“知道我這么晚把你找來干什么嗎？”“應該是情況發生什么變化了吧？”林海試探著問道。李光旭歪著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你預判下，情況最有可能發生什么變化？”林海思忖片刻，緩緩說道：“我覺得，很可能是省高院核準了對錢長忠案的重審”李光旭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贊許之意，不過很快就消失了。“不錯，你的判斷很準確。”他道：“既然你預判到了，想必有了應對之策吧。”林海平靜的道：“以我對現行司法體制的了解，案件一旦進入重審程序，必將是個漫長的過程，沒有一兩年，是不會有什么結果的，所以，時間還很寬裕，現在只要靜觀其變就可以，無需做什么的。”李光旭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看來，你的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嘛，這點，很令我滿意啊。”林海笑了下：“與其說是我的心理素質好，不如說是您的，有您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帥在后面坐鎮，我心里穩當的很，一點都不慌。”李光旭白了他一眼：“奶奶個腿的，你這分明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啊。”林海鄭重其事的道：“在撫川，沒有人能看得了您的熱鬧。”“這么有信心？”林海認真的點了點頭：“是的。”李光旭坐直了身子，點上一根煙，深深吸了口，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不過，有相當一部分人，并不這么認為啊，現在瞪大了眼睛，準備好了茶水瓜子，甚至還有慶祝勝利的香檳酒，等著看老子的熱鬧呢。”林海沉思片刻，說道：“那您打算”“我沒什么打算，既然大家都想看，那老子就滿足下他們的好奇心吧。”林海沒吭聲，而是在心里默默的揣摩這句話的隱含意思。李光旭將只吸了兩口的香煙掐滅：“于振清在市委例會上大放厥詞的事，你聽說了吧？”林海點了點頭：“他最近很活躍，不過，這都在意料之中嘛，是不是您的壓力過大了呢？如果是，那我”話還沒等說完，就被李光旭揮手打斷了：“我沒有任何壓力，既然敢讓你這么做，就早做好了一切準備，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負擔。現在這樣挺好，讓他充分表演吧，鬧的越歡，對你的將來越有利。”林海輕輕嘆了口氣：“我當然知道，就是心里有點過意不去，作為下屬，本來是該我沖鋒在前的，現在可好，我躲在后面，把您頂在前面了。這心里，無時無刻都忐忑不安啊。”李光旭也不吱聲，只是瞇縫著眼睛，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看得林海心里都有些沒底了，以至于說話的底氣也越來越不足。到了最后，實在說不下去了，只好苦笑著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狗屁真心話！”李光旭冷笑著道：“在某種程度上，政治家和演員是同一種職業，你能指望演員口中的臺詞是真話嗎？幼稚！告訴你，要想在政治舞臺上有所作為，那就說不得真心話，因為你的每句話都是要為工作服務的，不存在什么真話假話，只有在適當的場合，說適當的話！”林海無語，只是苦笑。李光旭又道：“知道我從什么時候，才最后決定培養你嗎？”林海一愣：“鬧了半天，你開始的時候，壓根沒打算培養我呀？”“廢話！你又不是我兒子，也沒給老子送過一毛錢，我憑啥培養你？最開始的時候，不過是想讓你當個炮灰罷了，至于最后結果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唄。”李光旭冷冷的說道：“后來，因為一件事，才最終讓我改了主意。”“什么事？”“上次在省城，你特意去看了楊懷遠，從那之后，我才最終下了決心，要好好培養你，也正是因為決定要培養你，所以才心甘情愿的給你當擋箭牌，否則，只有老子利用你的份，想利用我，開玩笑嘛，早把你一腳踢陰溝里了。”林海恍然大悟。當初李光旭布置任務的時候，確實說得明明白白，一切后果都必須由林海自己承擔，他只摘果子，不擔責任。可后來非但沒這么做，反而還步步退讓，以至于主動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了，反差之大，實在匪夷所思，林海還以為是形勢所迫，今天才知道，原來是李光旭另有打算。李光旭繼續說道：“這年頭，官場中重情重義，敢于擔當的人越來越少了，人走茶涼已經是普遍現象了，像楊懷遠這種貨色，更是早就無人理睬了，你能知恩圖報，不忘舊情，這一點，即便不是鳳毛麟角，也是屈指可數了。”林海輕輕嘆了口氣：“謝謝您這么高的評價。”“不，細微之處看人品，這評價并不高，實至名歸。”李光旭說道：“好了，先不聊這些，還是談正事吧。”林海聽罷，連忙打起精神，屏氣凝神的往下聽去。“我的心情不好，并非因為于振清鬧那么一出，而是覺得寒心，這么多年，我雖然專橫了些，但對下面這些人，還是不錯的，沒少替他們遮風擋雨，如果不是我罩著，這幫家伙不知道進去多少回了。楊懷遠弄的那點錢，在他們面前都是小兒科！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居然暗中串通，想看我的笑話，真是自不量力了。”林海想了想，試探著問道：“您要我做什么？”李光旭微微一笑：“于振清最近找過你嗎？”“沒有，自從那天晚上之后，他就沒跟我聯系過。”“很正常，那是怕被你在大公子面前搶了風頭，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把大旗樹起來了，急需擴充隊伍，你自然是首選，估計很快就會拉你入伙的，哦不對，不能叫拉你入伙，是讓你回歸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