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五點，林海和顧煥州便開著臺嶄新的豐田陸巡出發了。這輛陸巡是二肥昨天晚上送過來的，據二肥說，車是上周從天津港提回來了，牌照前天剛辦下來。他很詫異，問這車是哪來的，二肥得意洋洋的說是自己買的。還說，如今社會上的大哥，陸巡是標配，否則，出去沒面兒。這倒是不假。在東遼，哦不，幾乎是全省，開著臺陸巡或者霸道，剃個錚亮的光頭，脖子上掛個大金鏈子，胳膊上紋兩條帶魚，腋下夾著個小包，對了，手腕上必須有塊大金表，再加上滿臉橫肉，確實是社會大哥的標準的派頭。就這扮相，一般人都得繞著走，真要瞪你一眼，你都未必敢吱聲。對二肥來說，這就是他的終極奮斗目標。林海無語。他無力改變什么，只能寄希望于二肥適可而止，不要充當社會大哥的路上越走越快，越走越遠。從酒店出發之后，林海便駕車先在曙光的城區里轉了起來。由于缺乏獨立執政的經驗，所以，他主持工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下去調研，耗時一個月，足跡遍布曙光全境，與所有街道和鄉鎮的領導干部都進行過交流和探討。現在看來，他所做的這些努力，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場。這也充分印證了那句話，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哪怕是天上掉餡餅，你也得提前張開嘴，否則，就算老天爺眷顧，餡餅也只能拍在你的腦門上。多年從事文字工作的林海，思維非常敏捷，邏輯清晰，再加上有充分的準備，所以，對顧煥州提出的各種問題對答如流。開始的時候，顧煥州還沒覺得怎么樣，可轉了一上午后，他卻對面前這個小伙子有些刮目相看了。“我聽李慧說，你原來是他的秘書啊，到曙光區任職，不過才兩個月而已，是嘛？”他問。通過一上午的接觸，林海也不那么緊張了，微笑著說道：“是的，顧書記，我是在處理盤峪口鎮群體事件的時候，被市委任命為常務副區長的，到現在，還沒到兩個月。”顧煥州似乎有些不相信：“可是，你對區里情況的了解和掌握，可不像是才當了兩個月的區長啊，如數家珍，張嘴就來，感覺好像是干了很多年了，對了，你小子別是信口胡說，糊弄我吧？”“借我個膽子，也不敢啊。”林海笑著道：“實不相瞞，這段時間，我幾乎都在下面調研，也算是現炒現賣了。”顧煥州點了點頭：“嗯這個解釋就比較合理了，否則，實在是說不通啊。那好吧，你就說說，搞了一個多月調研，收獲如何呢？尤其是對開發曙光的計劃，有什么建議和意見呢？”林海這次沒敢張嘴就來，而是沉吟良久，最后才試探著說道：“這個收獲自然是非常大的，讓我對這五百平方公里的土地有了具象的認知，至于說到對曙光開發的意見和建議嘛，那就不敢亂講了，畢竟，李市長制定計劃的時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無論是高度還是深度，都是我無法比你的，所以”話還沒說完，就被顧煥州打斷了：“那可不盡然，李慧制定曙光新區的計劃時，更多是出于戰略方面的考慮，她是不可能有這么大段的時間，深入到每個地方做細致的調查研究的，疏漏和不足，在所難免，這都是很正常。偉人曾說，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現在你做了調查研究，自然就有發言權了，別謙虛了，趕緊說來聽聽吧。”其實，林海在經過這段時間的調研后，確實發現了李慧整個計劃中存在著某些不足和問題，他私下里和楊煥新多次交流過，楊煥新卻告訴他，這些都是細節，而現在并不是討論細節的時候，摳得過細，不利于整個計劃的實施和推廣。站在計劃制定者的角度上說，楊煥新是有道理的。畢竟，現階段的任務是讓開發曙光的計劃付諸于行動，而這是需要畫大餅的，要讓所有人切實的感受到希望。一味的提出各種問題和不足，當然是不明智的。林海對此也表示理解，所以，他并沒有和李慧提及，只是想以后抽個時間，專門和李慧匯報和探討。可現在顧煥州卻提了出來，他猶豫良久，最后把心一橫，說道：“那好吧，我就簡單談幾點，不過，這些還沒來得及跟李市長匯報呢，所以，您得替我保密，否則，李市長還不以為我在下面搞小動作呢！”顧煥州聽罷，哈哈大笑道：“好的，我以人格擔保，給你保密，同時，你也別小看李慧，她的胸襟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林海點了點頭，斟酌著講了起來。他沒敢提那些特別尖銳和敏感的，而是盡量挑一些在他看來，對計劃本身起修整和補充作用的，盡管如此，顧煥州聽了之后，也是非常震驚。不僅非常認真的聽，顧煥州還不時提出一些問題，而林海也做了相應的回答，針對某些個別環節，兩人甚至還爆發了些爭論，只是林海時刻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不敢過于堅持，只是點到為止而已。“在我看來，李市長的計劃確實夠宏大，如果能夠實施，對東遼乃至全省的經濟發展勢必起到巨大的促進作用，但也確實存在很大風險，以我省在全國經濟中的地位，在曙光開發的過程中一旦受挫，比如遭遇資金不足或者政策變動等問題，是有可能留下個巨大的爛攤子的，當然，我這么說，并非對計劃本身不同意，只是希望能引起領導足夠的重視。”顧煥州聽罷，歪著頭，饒有興趣的盯著林海，半晌，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身為基層干部，你能想得這么遠，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了，說實話，當初楊老在我面前提起你，說你是個可造之才，我還不怎么相信，現在看來，這個老頭子還是蠻有眼光的嘛！”“楊老？哪個楊老？”林海驚訝的問。“楊天水呀，怎么，你這么快就把他忘了呀，他對你的印象可是蠻深的哦。”顧煥州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