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的面色依舊陰沉。“林海，我之所以生氣，并不是因為這件事的后果如何，而是因為你的膽子太大了，甚至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就算你的初衷是好的，計劃也很周密，但你不提前打招呼，萬一現場失控怎么辦？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嗎？”林海想了想，正色道：“說到把握嗎，雖然沒有百分之百，但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畢竟，您和胡書記都是非常成熟的政治家，面對那種局面，當然知道應該怎么做。事實也證明了我的推測，說起來，您的表現還差一點，你看胡書記，口號喊了一大堆，但有用的一句都沒說，官司打到哪里，都挑不出他的毛病。”“別給我戴高帽，我不是政治家，胡青云也不是，我們都是普通人，不過擔任個領導職務而已，對情緒的管理和控制能力都很尋常，我當時的克制已經到了極限，知道嘛，看著你煞有介事的在上面胡說八道，我真想沖上去抽你幾個耳光。”李慧皺著眉頭說道。“我的天啊，鬧了半天，當時的處境這么危險呀，不過，您真要抽我幾個耳光，那咱倆可就都出名了，沒準都能上熱搜。”林海笑著說道。李慧卻眉頭緊鎖，鄭重其事的說道：“林海，你這是在賭，而賭徒是不會有好下場的，這是無數人用血淋淋的教訓換來的經驗。”林海淡淡一笑：“其實，人生本身就是場豪賭，每個人都想以小博大”話還沒等說完，就被李慧打斷了。“簡直是胡說八道，你這套歪理邪說，是從哪里學來的，告訴你，如果你真把人生當成一場豪賭的話，那注定會傾家蕩產的。”林海苦笑：“我承認，您說的話有道理，但是，現在的情況是，上升通道早就人滿為患了，像我這樣的小人物要不敢豁出去賭一把，怎么可能有機會呢？！”“我們都小人物！”李慧說道：“但小人物未必都是賭徒，如果是別人說這種話，多少還有可以理解，但你捫心自問，你的上升通道，難道還不夠寬敞嗎！”林海嘆了口氣：“您確實給了很多機會，但也隨時可以剝奪我的機會，說到底，我并不是您的核心團隊成員，但凡遇到重大決策，你寧愿與趙睦和楊煥新他們研究，也不會跟我說一句的，或許，在您的心目中，我只是個能在床上滿足欲望的愣頭青而已，假如面臨選擇，第一個被放棄的就是我，事實上，把徐廣濤調來當秘書就是你的一次選擇，為了和黃嶺幫改善關系，你毫不猶豫的把我換下來，我曾經想過，如果徐廣海或者白曉光他們提出讓我徹底出局的條件，您也會考慮的。所以，我必須把握自己的命運，不是你靠不住，而是這個社會靠不住。”女人的心總是柔弱的，哪怕是李慧也不例外，這番話對她的觸動很大，沉吟片刻，輕輕嘆了口氣：“你想多了。”林海苦笑：“不想多點，死都不知道咋死的。”李慧白了他一眼：“也罷，可就算要賭，你也不能把我當成賭資吧？這樣下去，讓我如何信任你，鬼知道你哪天賭輸了，我就稀里糊涂的被搭上了。”林海正色道：“我沒那么蠢，能走到今天，全靠您的支持，就算賭輸了，我豁出性命，也會保您的平安，因為，有您在，我就還有翻身的機會，如果您要是倒了，那我就徹底沒戲了。”李慧哼了聲，雖然仍舊面沉似水，但看得出來，氣已經消了大半。像她這種在官場打拼多年的人，辯證思維能力都是很強的，深知矛盾兩面性，任何一件事，不論表面上看起來多么的消極，但其實都有積極的一面，只要處理得當，本來消極因素便會轉化成積極的，效果甚至更好。現在，她已經在思考，如何利用林海布下的這個局，為自己撈取更多的政治資本了。林海見狀，試探著問道：“您不是一直攆我走嗎，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李慧白了他一眼，說道：“想得美，闖了這么大的禍，我還沒罵夠呢，先候著吧。”說完，拿著電話起身進了書房。直到此刻，林海的心總算完完全全的放在了肚子里，他知道，自己這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算是大功告成了。足足等了十多分鐘，李慧這才從書房里走出來，這一刻，她的臉色已經不那么難看了，而且還微微帶著幾分笑意。“我和胡書記解釋過了。”她在林海對面坐下，慢條斯理的說道：“胡書記說了，鑒于你的初衷是好的，他可以原諒，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必須給點懲戒，否則，任你發展下去，早晚非捅個大婁子不可。”林海苦笑：“難不成是拖出去重責八十軍棍？”“八十軍棍不夠，至少一百。”李慧說道：“胡書記的意思是，為了讓你長點記性，給楊天水報銷的錢，就由你個人負擔吧。不多，總共四萬三千多塊錢，其中差旅費三萬三，另外一萬，是市里給楊天水的額外獎勵。”林海聽罷，苦笑著道：“能不能把經濟處罰變成行政處分呢？我這經濟狀況，領導應該是知道的，到現在，連房子都沒買呢，你們這一張嘴就是四萬多，這不是惡鬼殺窮鬼嘛！還讓不讓老百姓活了！”林海這么說，還真不是假話。到了東遼之后，社會地位和政治地位確實沒少提升，但經濟收入卻并沒有實質性的變化，他和王心蓮兩人雖然不能算是生活拮據，但手里那點錢還真得算計著花。當然，他并非沒機會搞錢，孫國選就送了三十萬，但這些錢，他都原封未動，并非有多高尚的操守，而是始終信奉一句話，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行！這筆錢，必須由你來承擔。”李慧說道。“好吧，那我就認倒霉吧。”李慧白了他一眼：“認倒霉？你應該偷著樂才對，如果不是因為大公子撤股了，你的仕途就基本到頭了，即便如此，對你的考驗期也會大幅度增加，畢竟，你這種貨色，膽子太大，韁繩要是不扯緊點，撒起歡來，誰能控制得住呀！”“沒那么夸張吧”林海苦著臉道，可無意中卻發現，李慧的臉上好像有點不對勁，不禁盯著看了起來。“你看啥？”李慧察覺到了他目光中的異樣，問道。“嗯”他沉吟著：“沒看啥。”“別吞吞吐吐的，到底在看什么？”李慧問。他笑了下：“我可不是想討好呀，但是,您今天怎么看上去要年輕不少呢？臉上的褶子哦不，是臉上的皺紋”說了半天，其實是一個意思，他自己都被逗笑了。李慧已經四十三歲了，這個年齡的女性，無論保養得再好，歲月也難免在臉上留下痕跡。作為政府官員，她當然不能濃妝艷抹，平時只是略施粉黛，將眼角眉梢的細微皺紋掩蓋下而已。可今天的她，雖然因為疲憊略顯憔悴，但眼角的細微皺紋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本來就白皙的皮膚，在燈光下愈發細膩無瑕，用膚如凝脂來形容也絲毫不過分。李慧的臉微微紅了下，目光有些閃爍。支支吾吾的道：“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林海猛的一拍大腿：“我知道，你是不是打了美容針了呀！”李慧的臉愈發紅了：“你嚷什么！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