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謝知還與楚淮對燭相坐。
桌案上,正放著一把收繳來的北蒼火槍。
“這是火繩槍,看來,北蒼這些火炮、火槍,都是出自西洋人之手了。”
謝知一邊說,一邊翻動書頁。
雖然之前在這片土地上,他們是唯一掌握著火藥的國度,可也僅限于這片土地,同時期的西方海外國度早已進入了火藥時代,甚至這紅夷大炮和火繩槍能被賣給北蒼,說明這些已經不能代表他們最先進的兵器。
不過她納悶的是,北蒼是什么時候跟那些西方國度來往上的,要知道,北蒼不臨海,四面八方全是內陸。
一時半刻,追究這個也追究不出結果,謝知只是將歷史上同時期西方國度的所有發明都從書上翻找出來。
“咱們現在重點要防范的就是,北蒼再一次突然從戰場上拿出來什么我們意想不到的東西?!?/p>
楚淮點頭,和她一起查閱起來。
謝知研究了半天,也沒什么頭緒,倒是外面來了傳信官,將從久安城來的信送了來。
看了信,她始終不自覺微微擰著的眉頭終于松開了些:“才不到兩個月,學生們就將氫氣給造出來了,說不定等咱們回去,他們就能成功用氫氣提純鎢了,屆時也不用受制于江南鎢礦?!?/p>
楚淮面上微有放松之色:“氫氣制成的氫氣球比熱氣球要穩定得多,假以時日,我們也能在戰場上用上穩定的空襲戰術?!?/p>
“是呀。”謝知笑瞇瞇的。
當初成和之戰,若非實在迫不得已,她也不會去冒那么大的風險。
有了放松之事,謝知再看手中的書,神色也沒那么嚴肅了,反而拉著楚淮的手,一邊看書,一邊和他慢條斯理地親昵。
然而這親昵又像是無意識的動作,時而摩挲著他的手,時而又停頓,指甲不甚在上面留了一道痕跡,她才突然回過神來,連忙用指腹揉一揉。
她只是略帶抱歉地歪著頭看他一眼,楚淮看著她的眼神便晃了晃,根本不覺受傷的是自己,反而哄她似的親了親她的指尖。
謝知低頭看著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手指,忽然想起了些黏膩的畫面,她忙松開了:“該睡了,七郎。”
大戰在前,他們兩個可沒時間在這擦槍走火。
楚淮看著她,低笑了一聲,才應了。
夜色退去,黎明已至。
兩處大軍,異常安靜,彷似昨夜不曾發生過惡戰。
北蒼按兵不動,辰國手握人質,卻也根本不主動提條件。
終于,到了晌午,北蒼才先按捺不住,派了人喊話。
只要辰國愿意放人,他們愿意用一半的俘虜來換。
“一半的俘虜,那得有上千人了!”王猛摸了摸下巴,“這小子還挺值錢?!?/p>
“沒想到安士山還挺在乎這個二兒子,我還以為他會讓安義武直接自刎?!绷钟⒔苊媛稇n慮,“只是若是叫他知道,安義武已經變成殘廢,恐怕會直接激怒他?!?/p>
謝知笑道:“林大哥怕什么,安士山說要安義武回去,又沒說要一個完好的他回去,我們的決策并未失誤,若是我們主動將安義武推到陣前喊話,對面的確有可能一箭射死他。”
林英杰目瞪口呆。
還能這樣?
也就是說,他們還有機會把殘廢的安義武拿來換俘虜們?
是不是有點缺德?。?/p>
林英杰從前深深貫徹楚家軍的正直,哪會想到這么耍詐的做法。
不過他想了想后,莫名感覺如此才爽快。
“如此好,雖然安義武站不起來了,但咱們派倆人架著他,對面也看不出來,不錯不錯?!?/p>
想到安家人當初設計害死楚家全家,林英杰就覺得,對待這種人,卑鄙怎么了,跟他們學的!
謝知感覺自己也學壞了。
跟楚淮學的。
不過就算對面發現了安義武殘廢了,她也有借口。
畢竟,只有她能治這樣的傷啊!
她看楚淮神情,便知道他也為了這條件意動了。
不過他未立刻發話。
下面人自然也按兵不動,遲遲不應對面喊話。
北蒼軍這邊,安義文見喊了幾遍之后對面根本無人應答,不由惱火,更是狐疑。
楚淮不會已經為了泄憤把他二弟殺了吧?
他怎么會蠢到那種地步!明明可以拿二弟來換人質!
可一想到有這種可能,安義文就心急如焚。
直到下午,對面的聲音才姍姍來遲。
“北蒼的聽著,我們領主說了,用一半的俘虜來換,不夠,要換就將所有的俘虜都交出來!”
安義文聽到對面終于回話,下意識松口氣,可聽清之后,又大動肝火:“這楚淮,真是獅子大開口!”
安亭和也攛掇道:“大哥,咱們定然不能把所有的俘虜交出去啊,不然誰給咱們做肉盾?我看就按叔父說的,現在就開始殺俘虜,一個一個推到陣前殺,看楚淮什么時候答應!”
安義文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卻有自己的決斷。
“如今的楚淮今非昔比,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可以靠著幾個俘虜就能隨便拿捏的,否則他也不會屠城。”
不多時,他像是有了辦法,獰笑一聲:“楚淮想要所有俘虜,也不是不行,就看我敢給,他敢要么!”
“大哥這是何意?”
安義文冷道:“兩千多毫無紀律的俘虜,可不是說帶走就帶走的,帶上我們的火炮,提前設伏?!?/p>
聽到設伏兩個字,安亭和就忽然頭皮發麻。
他現在不能聽見這倆字。
然而想到這主意是安亭和出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用擔責任,于是立刻答應:“大哥,我給你打下手!”
兩人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一炷香的功夫,北蒼就回了話,愿意用所有俘虜換安義武一個。
這下連王猛都吃驚了:“這怕不是有詐吧?”
要知道,其實原本聽到一半俘虜時,他們就已經心動了,只不過領主說不能讓對面覺得他們太滿意這條件,所以才往上加。
沒成想,對方居然這么快就答應了。
粗笨猶如王猛,也意識到這其中不對。
對面卻還在喊話:“什么時候交換人質?”
(明天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