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婆回憶過往，每次提到金神煞的時候，臉上都洋溢著幸福之色。這讓洪戰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后來呢？”洪戰問道。

    “后來，我們都長大了，修行越來越高，聽師尊之令，游走白天大陸，為我虎族平定各處隱患。每次遇到危險時，師尊都會第一時間出現，讓我越發不能自拔。”罪婆說道。

    “師徒戀？”洪戰好奇道。

    罪婆搖了搖頭，苦澀道：“只是我的單相思罷了。師尊和師娘恩愛無比，眼里融不進第三人。”

    “哦？”

    “可是，我當年太年輕，太沖動，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歡，在一個月亮很大很圓的夜晚，我見師尊獨自在賞月飲酒，我帶著一腔的激蕩，去向師尊告白了。”罪婆回憶道。

    “結果如何？”

    “呵，終究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被師尊訓斥了一頓。那一天，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罪婆苦澀道。

    洪戰沉默了一會。

    “這件事對我的影響很大，即便又過了一些年，我心中依舊極為悲傷，甚至有些自暴自棄。直到有一次外出辦事，和師兄一起中了一份淫毒，我們……”罪婆露出一股痛苦之色。

    “你的師兄？”洪戰好奇道。

    “他就是現在的妖主，名為‘黑賁’，我叫‘雨棠’，那一次，我失去了清白之身，至此心灰若死。回來后，師尊知曉此事后，大怒，獨自去蕩平了給我們下毒的勢力，師娘卻不斷安慰我，且勸我和黑賁成親，變孽緣為良緣。”罪婆回憶道。

    “你和黑賁成親了嗎？”洪戰問道。

    “沒有，我接受不了黑賁，哪怕黑賁不斷來道歉，哪怕我不怪他了，我都無法接受他。”罪婆說道。

    “后來呢？”

    “經歷了那次事件，我的心性開始變化，變得越來越偏激，對師尊也由愛生恨，對師娘勸我和黑賁成親，也越發怨恨。

    直到有一天，黑賁跟我說，我得不到師尊的青睞，都是因為他是我師尊，有師徒身份攔著，就永遠不可能得到師尊的愛。想要獲得師尊的愛，除非不再是師徒，轉世重生就是最好的選擇。

    轉世重生后，我不但能恢復清白之身，還和師尊沒了師徒名份，到時，沒什么可以攔著我了。”罪婆說道。

    “你被他勸得心動了？”

    “對。師娘手中就掌有一份輪回碎片，可以助我輪回轉世。我當時太過偏激，對師娘也有非常深的成見，不想讓師娘幫我。

    黑賁勸我說，不如將輪回碎片偷出來，然后悄悄去輪回。我當時感覺，我已被糟糕的人生逼入了絕境，已容不得我做別的選擇了。一日，在師尊外出時，我和黑賁配合，從師娘手中偷來了輪回碎片。”罪婆說道。

    “接著呢？”

    “我當時不知道，師娘正利用輪回碎片，以靈魂入輪回中修行，卻因為我和黑賁的盜竊，害得師娘靈魂回不來了，師娘身殞了。”

    “什么？”

    “師尊回來后，悲痛欲絕，調查得知，是我和黑賁偷走了輪回碎片。當時，其他師兄弟根本沒想到我們會做出此惡事，也沒防著我們，對于師娘要求護法，他們只防著外人，沒防著我們，致使師娘身殞。

    我和黑賁是跑了，可，眾師兄弟卻被憤怒的師尊廢了修為，逐出了師門。”罪婆說道。

    “你的師兄弟們，可真是無妄之災啊。”洪戰說道。

    “不是無妄之災，是精心算計。”罪婆說道。

    “哦？”

    “師尊清理門戶后，追尋我和黑賁而不得，最終心灰意冷，離開了白天大陸這個傷心地。想必，你應該知道師尊這三萬年去哪了吧。”罪婆說道。

    “我知道。”洪戰點了點頭。

    金神煞這三萬年，大部分時間在萬木道冢閉關，或者說，在那棺材的幻境中殺外魔，一刻不停，殺了整整三萬年。

    “師尊離開后，被廢了修為的師兄弟們，還沒來得及恢復修為，就陸續都被西天圣境的人，害死了。”罪婆說道。

    “哦？”

    “我后來才知道，原來是黑賁勾結了西天圣境，設局針對我的師門，甚至，那次我和黑賁被下的淫藥，也是西天圣境的人給的。為的就是騙我偷取輪回碎片，為的就是針對師尊，為的就是瓦解師尊掌握的虎族大勢力。”罪婆說道。

    “黑賁真是該死啊！”洪戰感嘆道。

    “是的，都是他和西天圣境的謀劃，他后來告訴了我，并讓我和他一起加入西天圣境，那時，我才知道一切。

   &   都怪我，我害死了師娘，我害死了諸位師兄弟，我害得師尊遠走他鄉，我是罪人，我是天大的罪人。”罪婆眼中滿是淚水。

    “可惜了。”洪戰惋惜道。

    “黑賁被西天圣境安排來了妖魔深淵，建立一個妖魔勢力，他帶上了我，但，我當時恨死他了，我好恨，我好恨當初怎么那么傻，居然聽信了他的鬼話，做了那么多的錯事。

    我假意借過輪回碎片，驟然對他發難，我用輪回碎片鎮壓了他的黑虎肉身，我將他的肉身困在了輪回中。

    那一次，鬧得很大，引來了西天圣境的一些佛陀。

    我以他的肉身要挾，準我在此設一軀殼，發放罪婆湯，并且，篩選要轉世的陰靈，選做陰兵。”罪婆說道。

    “你這三萬年，可轉世過？”洪戰問道。

    “我在輪回中轉世過幾次，但，只要轉世后，我會立刻回到這里，我可不能丟了這里的籌碼。我要贖罪，我要為我的過錯贖罪。我是個罪人，如今也是一個罪婆。”罪婆悲聲說道。

    “他們同意了？”洪戰問道。

    “我扣著黑賁的肉身，他們不得不同意。黑賁的靈魂，只能通過西天圣境的輪回路，重新轉世重生了，待回來時，就是現在的妖主。”罪婆說道。

    “罪婆湯，是什么？”洪戰問道。

    “是一種輪回碎片的力量，它可以與第十七層深淵中的輪回迷霧，進行共鳴，讓陰靈踏入第十七層深淵，且通過輪回迷霧，供我篩選陰靈。”罪婆說道。

    “那個能讓人空間跳躍的黑迷霧，叫做輪回迷霧？”洪戰好奇道。

    “是的，輪回迷霧就是我偷來的輪回碎片所化，融入了第十七層深淵。所謂空間跳躍，只是進、出輪回的過程。”罪婆說道。

    洪戰頓時明白了其原理，輪回迷霧產生的空間跳躍，和輪回天刀的存放很像，將力量存入輪回，可在別的地方從輪回中釋放出來。

    “你篩選什么陰靈？”洪戰好奇道。

    “我害得師兄弟們慘死，沒了師兄弟們的庇護，我虎族在白天大陸也慘遭西天圣境的大肆屠殺，無數虎族天才、精英，至此滅絕，我是罪人，我想贖罪，我要找出他們的靈魂，保護起來。

    只要愿意來這里轉世的靈魂，我通過罪婆湯和輪回迷霧，就能尋到虎族天才，尋到慘死師兄弟的靈魂。

    雖然這機率很渺茫，甚至他們可能都沒有轉世的機會了。

    但，三萬年了，終究讓我尋到了一些，甚至找到了少許的師兄弟。

    他們一部分被我送去輪回轉世了，還有一部分，暫時成了各大城池的城主或陰兵，在這里養煞，等養得更完美了，我會送他們去輪回。”罪婆說道。

    “等等，你是說，輪回迷霧才是輪回轉世的方式？那位于第十七層深淵中心的輪回池，是什么？”洪戰好奇道。

    “我不知道，那是西天圣境在那設置的巨坑，我這三萬年，不被允許靠近，那里有陣法，阻隔我的窺探。”罪婆說道。

    洪戰點了點頭，繼而道：“你的身軀在哪？”

    “我的肉身已融入輪回碎片，也就是如今的輪回迷霧了，每次轉世的肉身，也融入了輪回迷霧，我早就沒有肉身了。”罪婆說道。

    “前輩，你先前說過，下一次就不能救我了，是什么意思？”洪戰問道。

    “剛剛為了送你去陽世，我全面打開了輪回路，給黑賁尋到了破綻，他沖入了輪回路，此刻已搶回了被我鎮壓的肉身，更要奪下了輪回碎片。”罪婆說道。

    “他奪了輪回碎片？你豈不是要受制于他？”洪戰臉色一沉道。

    “鎮壓黑賁三萬年，我已很滿足了，死在他手中，也早在我的預料中，只可惜，我沒能殺了他這個惡賊。”罪婆悲聲說道。

    說話間，罪婆渾身一顫，一雙眼睛忽然變得空洞起來，似剛剛在其身軀中的意識，忽然沒了。

    “罪婆，你怎么了？”洪戰急忙問道。

    罪婆卻神色麻木地看向洪戰，神采全部沒了。她機械地拿起湯勺，去舀鍋中的罪婆湯。

    此刻，鍋中空空如也，任憑她怎么舀，也舀不到，但，即便舀不到，她也在重復這個動作。

    她將舀過“湯”的空碗，遞出道：“喝了罪婆湯，前身罪盡消，來世得逍遙。”

    洪戰一陣沉默，他明白，定是黑賁掌控了輪回碎片，制住或滅了罪婆的意識，眼前的罪婆，空有軀殼，卻不再是之前的罪婆了。

    罪婆雖然一直在此深淵，卻關注著外界消息，關注著金神煞的任何信息。得知金神煞曾為他護道，所以，才不惜一切要救他的。救他，只是在向金神煞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