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身子骨瘦弱，從來給人一種不那么起眼的感覺。
但此時蕭靈兒卻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可怕的氣息。
身為帝王家的人，她見過真正的高人是什么樣，也清楚此刻的陳朔甚至比那位已經被李沁棠斬殺的天道院長還要厲害。
“陳公公，你到底是什么人？”
記憶中，這個老太監就跟在父皇身邊，多年都不那么起眼，當年恩寵正盛之時也只是做了司禮監的掌印，也是蕭靈兒登基之后才讓他做了太監總管。
誰能想到他居然擁有超越絕代境的實力。
“陛下，老奴就是一條老狗，一條先帝養在身邊的狗，我的職責就是為主人看家護院。”
“呵，那你為何早不站出來？當初朕想要政由己出，想要對付四大輔臣的時候你為何總是躲在角落，一語不發？”
蕭靈兒心里生出一股無名怒火，沒有比她自己更清楚，為了得到今日的平衡，她付出了多少代價。
老太監俯身叩首，“陛下，您應該已經清楚，先帝既然留下四大輔臣，那就是看中他們的能力，無論是李載還是姬南天，他們都是大梁的柱石，輕易動不得?！?/p>
如今的蕭靈兒倒也認可這句話，那一雙冰冷的清眸下，閃過一抹無奈。
“現在你還是說說，你為何要刺殺李載？”
此刻，老太監沉默了許久，跪直了身子，眼底閃過一抹落寞之色。
“陛下，老奴只是順遂推舟罷了，真正謀劃這件事的人不是老夫?！?/p>
“那是誰？”蕭靈兒追問道。
老太監稍加思索，“天道院和晉王?！?/p>
“晉王蕭庭均已經死了！”
“可他的部下還有那些親信之人沒有死絕，還有一個沐雪清也不簡單，若是能接這些人殺李載，那陛下就可以接著為李載報仇的名義，名正言順將一切都收回來?！?/p>
蕭靈兒越發不能理解，“哼！現在若是李載死了，這大梁就徹底完了?！?/p>
“陛下想錯了，就算李載死了，大梁也不會亡，因為總是有人會頂替上的，而這就是陛下能收復李氏手中權力的最好時機。”
老太監不緊不慢說著，好似他一心都是為了大梁。
蕭靈兒臉色越發陰沉，“你若真是為了大梁，為了朕，那就不會只做個推波助瀾之人，陳公公，時至今日，你都不愿意還說實話嗎？”
龍椅上姿容絕世的女帝臉色越發難看，她有些煩躁地將手中奏章扔到桌上。
老太監繼續解釋道：“陛下，李載可以死，只是不能死在您手里，也不能死在老奴手里，僅此而已?！?/p>
蕭靈兒不清楚老太監的解釋是不是發自真心，但此刻李載人就在司禮監，她也不愿再耽擱。
“行了，你先去見他吧，記住，無論如何，別和他起沖突?！?/p>
老太監稍加思索，隨即緩緩起身退出了大殿。
關于李載在宮中殺人的事情，蕭靈兒自然是惱怒的，大梁的都城之中，他李文若如此目無皇族，簡直是膽大妄為。
可蕭靈兒如今也無可奈何，說到底，還是自己理虧在先。
縱然陳朔參與刺殺他的這件事兒，蕭靈兒一開始并不知情，但陳朔畢竟是自己的人，這件事兒怎么著也撇不清干系的。
“唉……該如何向他解釋呢？”
蕭靈兒有些犯難。
……
不過半個時辰，陳朔趕回了司禮監。
站在司禮監大門前，他看著房梁上掛著那些小太監，這些都是陳朔一手提拔起來的干兒子，一個個被砍去手腳，臉色蒼白，早已死去多時。
人已死透，傷口還在滴著血水，陳朔卻是面無表情。
只是看向禁軍冷冷說道：“行了，都已經死透了，趕緊取下來吧。”
陳朔很是注重禮節，盡管他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在宮里，他素來秉持自己的身份。
于是進到司禮監中，朝著李載行了一禮。
“李相，這些年來咱們之間也算是有些交情，不知老奴這是哪兒得罪了您？”
正殿之上的白發少年輕輕端起茶盞抿上一口，嗅了嗅茶香，一下就嗅到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
“你這么多干兒子都死了，你居然一點不惱怒？”
“身在皇宮，死于非命也是早有準備的事情，他們心里清楚，老奴心里也清楚?！?/p>
李載看著風輕云淡的老太監，心里頓時明白。
什么狗屁干兒子，陳朔根本就不在乎。
這老太監多半是為了避嫌，才故意表現出這般無法無天的模樣。
畢竟執掌內宮的大太監，名利錢財若是不占一樣，多半也不會得到皇帝的信任。
不過他們天然還是要比那些手握重兵的權臣更受信奈。
畢竟太監沒辦法生兒育女，終究此生此世也不過是個閹人。
“明白了，這些人不過是陳公公自污的手段罷了，看來這些年你來者不拒收了這么多錢財，也只是為了讓陛下放心?！?/p>
老太監稍加思索，隨即繼續說道：“老奴這樣的人，本是謹小慎微，生怕出半點差錯，可老奴記得，先帝曾如此教訓過后宮的妃嬪，若是想在宮里混下去，不能有小毛病，但得有點大毛病?！?/p>
李載并不了解這個老太監，但心還是有些欽佩，若非無根之人，他必定有經國之才。
“行了，陳公公，先過來坐下吧，其他人，都出去?！?/p>
此時陳朔親自前來，李載倒也沒什么顧慮。
他若是想對自己出手，早在刺殺的那天就可以做到。
至少不用等到今日，而且剛才外面傳來消息，說是另外三只狐貍也在朝著司禮監趕來。
而此時，大殿之中只有李載和陳朔兩人。
老太監絲毫沒有脫泥帶水，直言道：“相國要的線索，老夫這兒有，那天的刺殺也確實是老奴走漏了消息，還請李相海涵?！?/p>
“海涵？沈復死了，那些跟著本相出生入死的兄弟們也死了，你就一句海涵？”
陳朔絲毫沒有畏懼，繼續說道：“老奴不也死了這么多干兒子嗎？”
“哼！少拿你那些干兒子說事兒，直說吧，今日給本相幾個名字，本相便離開司禮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