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庭院內為季老祝壽的紅色燈籠還沒摘，整個宅邸就陷入了一片暗壓的凝重里。
唐知芝帶著唐予歲和唐瑾年臨時住在季廷煜的院落里，想到剛剛季廷煜的臉色，她不由得有些擔心。
朱歆禾出事這件事太讓人匪夷所思。
明明幾個小時前她還在張羅季老今晚的宴會，可為什么她會突然就決定跳樓呢？
唐知芝心里隱隱有種猜測，一種從心里發寒的猜測。
“媽媽，你怎么還不睡呀？”
唐瑾年揉了揉眼睛，軟乎乎的問。
唐知芝偏過頭，看向兒子，輕輕拍了拍他，“媽媽還不困，年年先睡吧。”
“你是在等叔叔吧？”
唐知芝眼神里閃過一絲意外，“你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叔叔看起來很傷心，你不放心他對不對？”
唐知芝心頭微動，斂眸問，“你喜歡叔叔嗎？”
“嗯！”唐瑾年重重地點頭，“我喜歡叔叔！”
唐知芝忍不住逗他，“你不是一直叫叔叔冰塊臉嗎？”
唐瑾年想了想，說，“叔叔確實冷冰冰的，但是叔叔很有魅力，我問他什么他都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說我可以叫他爸爸……”
“叫他爸爸？”
唐知芝心里突然一跳，觀察兒子的表情。
他一臉天真懵懂，貌似沒覺得季廷煜真的是他爸爸。
只是覺得那是個稱呼。
以前唐予歲和唐瑾年也會經常問她爸爸去哪了。
她心疼，但是又只能說爸爸出遠門了。
因為她沒辦法跟兩個孩子說實話。
能看得出來，唐瑾年是真的因為有爸爸而開心。
“嗯，叔叔說，怕你會不同意，不讓我跟你說。”
唐知芝好笑地問，“那你又為什么突然跟媽媽說了？”
“因為我不想有事情瞞著媽媽，叔叔說，如果什么事情都瞞著自己心愛的人，那對方知道了會傷心的。”
唐瑾年現在每句話都離不開叔叔，可見季廷煜這段時間潛移默化地還是影響到了兒子，她都不得不佩服季廷煜的本事。
正當她怔愣的時候，唐瑾年的小手握住了她，“媽媽，我不想讓你傷心，所以我以后什么事情都不會瞞著你的。”
他說的格外認真，唐知芝不禁心里一暖。
她摸了摸兒子稚嫩的小臉兒，笑了笑，“好，媽媽相信你。”
唐瑾年困的睜不開眼睛，打了個哈欠。
唐知芝溫柔地說，“快睡吧，明天媽媽帶你回去。”
“嗯。”
唐瑾年翻了個身，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唐知芝又去看云生和唐予歲，兩個小家伙早就睡的香噴噴了。
云生到底是小孩子，今天接連受驚嚇，看起來也沒什么異常。
她披上衣服，離開臥室，去了客廳。
客廳的陽臺的窗戶開著，她走進陽臺，站在圍欄旁。
從她這里能看到前廳的情況，燈火通明。
幾輛警車停在大門外，還有幾輛特警部隊來的大吉普。
朱歆禾被拉到醫院了，季廷煜隨行跟去，季老和一眾后輩留在了老宅。
今晚的賓客也都留下了，方便警方調查取證。
出事現場周圍拉起了警戒線，刑偵警察正在勘察現場。
晚風過境，帶著絲絲入扣的涼意。
唐知芝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她看著這座偌大的宅邸，精致典雅，富麗堂皇，卻莫名地讓她從心里感覺到恐懼。
宅邸的大后方是黑漆漆的天幕，像是正張著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將人囫圇個的吞下去。
生活在這豪門到底有多好？
個中酸楚怕是只有自己知道。
唐知芝等在沙發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在碰自己的臉，酥酥麻麻的癢。
她咕噥一聲睜開眼睛，看到了形色憔悴的男人。
她瞬間清醒，坐直身體，“你回來了？”
季廷煜慵懶地靠在沙發上，襯衫領口散著，一向在任何場合都矜貴得體的他，此刻難得露出幾分不修邊幅的模樣。
“嗯。”男人的嗓音帶著疲憊的沙啞，問她，“怎么不去里面睡？”
“我在等你。”
唐知芝剛睡醒的嗓音帶著黏糊的尾音，“醫院那邊情況怎么樣了？”
季廷煜脫下西服外套，隨手扔在一邊，聲音不自覺地微哽，“人走了。”
唐知芝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在意識到他的意思時，她不禁瞪大眼睛看他，“不是很快送去醫院了嗎？”
季廷煜沒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于壓抑的情緒，他眼底泛著猩紅。
“送去的路上就不行了，但是目前還沒對外公布。”
季廷煜雙手攥拳，指骨突出，泛起了青白色。
“就別讓我知道是誰……”
唐知芝看著他眼底的痛意，又想到自己之前經歷的喪失親人的沉痛，不禁為之動容。
她貼著他身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很難受，發泄出來也是好的，不管以什么方式，別憋著。”
季廷煜偏頭看她，“你當時也是這么痛嗎？”
失去了愛她的哥哥，一夕間家破人亡，確實沒什么比這個更痛的。
她輕輕點了點頭，“是，很痛。”
季廷煜抬手，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劃過她的臉龐，眼底帶著濃濃的心疼。
她紅唇輕勾，嘴角揚起一抹笑，拉下他的手，輕聲道，“可是我還是挺過來了。”
在她心里，季廷煜是不會脆弱到需要她安慰的，所以真到了這一天，她還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是好。
她想到什么，清潤的眸光微微閃了閃，“對了，剛剛年年說，他很喜歡你。”
“年年喜歡我不是應該的嗎？我是他老子。”
唐知芝，“……”
她瞧著他嘴角隱約顯露出的一點笑意，緊攥著的心也跟著微微松懈了幾許。
季廷煜捏了捏她的臉，“不管怎么樣，謝謝你。”
“謝我？我又沒做什么。”
“剛剛哄我開心不算？”
“我沒……”
她說到一半，對上他漆黑落寞的眼睛，又止住了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言不由衷的話。
“你心情好就好。”
季廷煜凝著她素白姣好的臉，問，“你是不是挺恨她的？”
“恨誰？”
“我母親。”
“……我還好。”
唐知芝低聲說，“不怨是假的，但是恨還談不上，她的出發點是因為你，我現在也有孩子了，也知道恨不得把世界上美好的一切都掏給他的心情，所以我理解季太太。”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做的沒錯，只是我在她心里不夠好，不足以匹配你。”
季廷煜眼神幽暗，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了滾，“唐知芝。”
他輕輕喚了她一聲。
“嗯？”
“我從沒這么覺得。”
“什么……”
“我……”
他的話沒說完，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季廷煜沉著臉看向門口，低沉的嗓音應，“進來。”
門被推開，衛遠神色凝重地走進來。
“季總，兇手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