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躺靠在床頭,看著坐在床邊擦頭發的小女人。
他猜到了姜幼會爽快答應,但他心里過意不去,伸手拉住姜幼的手腕,“小小,我媽她……她現在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姜幼扭頭看著他,“啊?”
她想了想說,“其實我不介意她喜不喜歡我,因為不管她認不認可我的存在,我都要嫁給你的,而且我已經嫁給你了不是嗎,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說到這個,她聲音小了下去,臉蛋在燈光下微微泛紅。
池妄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我說的不太一樣,跟你認為的不是一個概念。”
姜幼歪著腦袋,“那是哪一種?”
池妄的目光如同窗戶上倒映的燈火,漸漸暗淡了下去,“我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
“什么?!”姜幼震驚地抑制不住提高聲音,在靜謐的房間里顯得非常突兀。
她以為,沈云心親眼所見他們分分合合,為了對方命都可以不要,就算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也被他們彼此堅定的感情打動,最終選擇了妥協。
可她沒想到,是在她墜崖之后,沈云心精神失常。
這就是池妄說的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因為沈云心瘋了!
姜幼怔怔地問,“是因為我嗎?”
她怕是因為池妄下跪,她墜崖,讓沈云心受到了刺激。
“不是,跟你無關,別多想。”
池妄從床頭坐了起來,拿過她手里的毛巾,一邊輕輕給她擦頭發,一邊低眸輕聲說,“她每天活在痛苦中,最終也會走到這一步,也許癡傻了之后,就不會再想起困擾她的那些事了。”
他動作頓了頓,半抬起眸,低低地說了后半句,“對她來說,也許是種解脫。”
姜幼聽出他聲音寂寥,轉過頭想去看,他已經低下眸,重新給她擦拭起頭發。
池妄沒有告訴姜幼,是南月姝為了報復,把刺激沈云心當成一種樂趣,導致她精神崩潰的。
但姜幼還是能感知到他的悲傷,她湊近過去,抱了抱他,“明天我們一起去看望沈伯母。”
然而沒等到第二天,半夜池妄接到電話,沈云心吞了三十顆安眠藥。
姜幼聽到這個消息,堅持要跟池妄一起去醫院。
池妄沒有阻攔,也許這就是最后一面了。
姜幼披上衣服,跟池妄上了車,急匆匆趕到醫院。
幸好巡夜的護士發現得早,及時送到醫院進行洗胃,沈云心的命是搶救回來了,但她現在很虛弱。
也許是一個人氣數將盡,她躺在病床上,瘦弱得猶如一副枯骨。
姜幼看她臉頰蒼白凹陷,雙目無神地躺在床上,難以想象短短幾個禮拜,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變成了這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池妄站在病床邊,輕輕喊了她一聲,“媽。”
沈云心遲鈍了很久,緩緩將目光移向池妄。
像是不認識他一般,眼神疑惑又陌生,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小妄……?”
“嗯。”池妄答應她。
她眼里一下子有了光,從被子里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池妄往前一步,握住了那只枯槁般的手,貼在臉頰邊,“您好點了嗎?”
沈云心說不出自己好不好,她只是看著兒子,眼睛止不住流淚。
姜幼從包里掏出了紙,池妄接過來,細心的給她擦拭,“您別哭了,傷眼睛。”
沈云心哽咽著,“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了就好……”她嘴里念念有詞,“我也可以放心去找你爸爸了。”
池妄為她擦淚的動作停住,喉嚨像被一塊艱硬的石頭梗著。
沈云心轉回了頭,了無牽掛地合上了眼。
池妄攥著紙巾的手指一點點收緊。
“媽,你這么大歲數的人了,能不能不要總是這樣自私?”
“你想活的時候,干涉我的婚姻,干涉我的生活,你要是不想活了,一把藥吞下去,我就要大半夜膽戰心驚趕到醫院,這么多年你屢試不爽,你不累,我也累了!”
“我不知道在你心里,除了爸,我們這些人算什么,可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周圍人的感受?除了姜幼這件事沒聽你的,我和哥什么沒依著你?你怎么可以這么不負責!”
姜幼看見池妄垂在身側的拳頭,感受到了他的憤怒。
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憤怒。
如果是她,她也會很生氣。
花了這么大力氣,讓沈云心好好養病,希望她能好起來,重新面對生活。
可她根本不顧兒子的感受,一心求死,只想快點解脫。
幸好外公很疼她,每天聽護工的話,吃好喝好,他還跟佛像許愿,希望佛祖能保佑他能長命百歲,這樣就能多在世上陪他的寶貝小小一些時光。
相比起來,沈云心的確很自私。
但姜幼又能理解沈云心的痛苦,所以她不評判什么,她只是心疼池妄。
“爸的仇,我幫您報了,爸可以在地下安息了,那些仇恨,您也可以放下了。”
“還有件事想告訴您,我跟姜幼在美國領了證,原本打算明天帶她一起來看您的,沒想到會接到醫院的電話。”
沈云心不回他,他自言自語,“我把婚禮定在下周末,姜幼想邀請您參加,她無父無母,我也沒有爸爸,您是唯一一個能讓我們敬茶的人了。”
“所以您……”他攥得指節泛白,“可不可以,不要走?”
死寂的空氣里,姜幼聽見了一聲哽咽。
她猛的抬起頭,看見池妄有些顫抖的背脊,上前安撫想安撫他。
沈云心眼珠動了動,她沒有反應,“你帶姜幼回去吧,婚禮我會參加的。”
最終池妄還是帶姜幼走了。
他相信沈云心的承諾,因為他從始至終都覺得,沈云心是愛著他的。
沈云心缺失了對兒子八年的愛,兒子人生里最重要的時刻,她不會再缺席。
姜幼喜歡中式婚禮,因此池妄按照中式婚禮的流程去辦。
婚禮現場布置在京城最豪華的酒店內,各界名流權貴都來捧場。
舉行婚禮這天,晴空萬里,微風不燥。
酒店大門口外,停著清一色的頂級豪車。
富麗堂皇的婚禮殿堂內,浪漫與奢侈相互輝映。
如此盛大的婚禮,舉世聞名,無不讓人羨慕。
之前在霍錦西生日宴上,羞辱姜幼的那群人也來了。
恭恭敬敬地道了句恭喜,滿臉尷尬又不好意思地給了份子錢。
“姜幼,以前是我們不好,對你有些偏見,你別放在心上。”
“對對,現在你也如愿以償嫁給咱們妄哥,以后還要靠你多拂照呢。”
姜幼還沒開口,顏笙走過來說,“你們之前不是一個個都牛逼哄哄的嗎?作為紈绔子弟的傲氣呢?現在點頭哈腰地來道歉了?嘁,我看沒多少誠心,指不定心里怎么罵我們幼幼呢。”
有人反駁,“誰說我們沒誠心了?”
“有誠心,就給這么點份子錢?”
眾人相互看看,“六萬六還嫌少啊?”
顏笙抱起手臂,“起碼要十八萬八才準進,要不然,你們就去外面待著吧!”
眾人臉綠了,“姑奶奶,就放我們進去吧,誰身上帶那么多現金啊?”
池妄的酒席,不去吃說不過去,得攀這個關系呢。
顏笙冷哼,“我可不管,你們自己想辦法。”
最后大家轉賬的轉賬,寫支票的寫支票。
姜幼哭笑不得,“笙笙,還是你還會。”
“哼,可不得讓他們付出點代價,這還算少的了呢,他們想巴結池妄,這點人情費算什么?”
正說到池妄,人就來了。
“在聊什么?”
顏笙抬頭看著他,覺得他一張英俊的臉都在發光,忍不住咂嘴夸道,“新郎官今天真帥。”
池妄喜歡聽夸獎,但不喜歡聽別人夸獎。
冷淡掃了她一眼,“用不著你說。”
顏笙撇嘴,“沒意思,我還是去接待客人。”
姜幼看她憤憤離去的模樣,忍俊不禁地捂嘴笑。
“怎么了。”池妄攬住她纖細的腰,把她帶進懷里。
“哦,剛才霍錦西那一幫狐朋狗友來了。”
池妄抬頭看了眼宴廳,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滿臉堆笑地朝他舉了舉酒杯。
池妄皺起了眉,那人感受到寒意,立即放下了手。
池妄面無表情收回目光,沉著臉,“他們欺負你了?”
“沒有,他們看我現在身價漲了,成了池總的夫人,怕我給他們穿小鞋,各個都來恭維我。”姜幼揶揄道。
池妄輕哼一聲,“給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
雖然這群公子哥欺負過姜幼,但池妄不想在婚禮上鬧不愉快。
于是沒有為難他們,還特地給他們安排了座位。
只不過,把他們的前任,前前任……以及有過艷遇的,發生過一夜情的,甚至還睡過同一個的女人,都邀請了過來!
這下,酒席現場變成了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