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可初見一瞬，已是無法回溯的永恒。
如今的執(zhí)念會深入骨髓，只是因為初遇時所帶來的那剎那的美好。
“……”
風(fēng)沙也在這一刻停了下來，天地寂靜，仿佛到了萬古婆娑的虛無盡頭。
“白薇……”林梵音也落了淚，她忍不住哽咽出聲，“師姐都記得啊！”
林白薇入天音坊那一年，那年她十歲，和時任天音坊掌門前去迎接這些流離失所的新弟子。
她為這個五歲的小女孩取名為白薇，寓意品德高尚、性格純良。
林白薇年紀雖小，可卻成功地當(dāng)上了天音坊七師姐，其天賦和能力本就極高。
只是萬軍之戰(zhàn)是一場必敗的戰(zhàn)爭，林白薇就算參與進來，也無法扭轉(zhuǎn)占據(jù)。
于是林梵音讓她提前撤退，保留天音坊最后的一點實力。
那時，她只想著林白薇會是天音坊最后的火種。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火種會燎原而起，變成新的希望。
林梵音的手顫了顫，她低下頭，克制著翻涌而來的情緒。
她不禁在想，她讓最小的林白薇帶著其他幸存者躲起來，是否是一個錯誤。
夜挽瀾沉默地抬起手，覆上林白薇的面龐，慢慢地合上她的雙眼。
她的掌心被她臉上殘留的淚水浸濕，指尖也染上了她的鮮血。
一念神魔，天堂和地獄永遠都只是那一瞬的偏差。
“阿瀾。”林梵音慢慢地闔上雙眸，聲音還在顫，“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夜挽瀾低聲應(yīng)道：“我在聽。”
“縱……縱然白薇有千萬種錯誤，但她也受到了該有的懲罰。”林梵音頓了頓，語氣里是無限的哀傷，“以掌門之禮，厚葬她吧。”
“不必你說，我也會的。”夜挽瀾的眼睫動了動，“如果不是見到了阿音你，她最后只會是林十鳶。”
林梵音的出現(xiàn)，讓林白薇終于意識到了天音坊所堅守的“守護”二字。
林梵音怔了片刻：“阿瀾，人心，是瞬息萬變的。”
連她都不能保證她自己永遠都能夠保留著初心，不忘使命。
“但阿瀾你若說是我讓白薇清醒，我見卻不然。”林梵音偏過頭，她微笑起來，“她是見到了你。”
夜挽瀾的眼神一震。
“你不知道，你對我們的意義。”林梵音輕輕地說，“有你在，神州不會出事的，我們都相信你啊，阿瀾。”
縱然她還不了解如今的時代到底是何模樣，可她什么都不怕，因為永寧公主在。
這是信仰。
“我么？”夜挽瀾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我愧對你們對我的信任和期望。”
先是萬軍之戰(zhàn)的神秘入侵者，再是與人類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亞特蘭蒂斯人，還有無處不在的時間管理局……
“阿瀾，我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林梵音的手虛放在她的肩膀上，“只要大家都還在一起，那么我們就能夠辦成任何事情。”
凡人萬千，亦有撼天之力！
“是。”夜挽瀾的眉眼舒展開來，“大家都還在一起。”
希望，也就還在。
長久的寂靜讓退到遠處的林家人也意識到，這場高手間的頂級斗爭終于落下了帷幕。
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是誰贏了。
但是，他們也都知道，這場斗爭是根本沒有贏家的。
林家長老團率先趕了過來，在看見地上的冰冷尸體時，都是一個踉蹌。
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
“十鳶這是心急走錯了路啊！”林家大長老痛徹心扉，“她……她，唉！”
最終，她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林家三長老沉默片刻，看向夜挽瀾，猶豫著開口：“你先前管十鳶叫白薇，所謂何意？”
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她們的心在顫動著，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呼之欲出。
“是我在胡說。”夜挽瀾淡淡一笑，“林十鳶不是林白薇先祖，而此次林家能免遭一難，卻是林白薇先祖幫了我。”
林家大長老松了一口氣，隨后神色一震：“莫非，是先祖顯靈了？”
這些年，林家內(nèi)部斗爭不斷，但整體的趨勢是在往上走的。
林白薇作為建立林家的先祖，功不可沒。
“是，先祖顯靈了。”夜挽瀾輕聲說，“林家，從此煥然新生了。”
她答應(yīng)林白薇的事情，一定會辦到。
所有的罪孽終結(jié)于林十鳶，林白薇這個名諱，依然是至純至真的天音坊七師姐。
是非功過，如今，一切都了結(jié)了。
“好，那就好。”林家大長老說著，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往下落，“十鳶，她……”
終究是她看著長大的天才少女，怎么……怎么就落了個這樣的結(jié)果呢？
“大長老。”夜挽瀾抬起頭，淡淡道，“以先祖的意思，要以掌門禮葬之，準備一下吧。”
林家大長老猛地抬頭，驚訝萬分。
林家比其他四家都要看重實力，誰的拳頭硬，誰就能坐到更高的位置。
林十鳶一死，林家家主的位置自然是夜挽瀾的。
她竟然如此大度，要以掌門之禮下葬林十鳶？
“好，那我——”大長老的話還沒有說完，眾人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唉，我曾多次給白薇說，讓她不要為了收編你，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可她不聽。”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她說她惜才，你這樣的人才能為她所用，對林家是一件好事。”
這話并不作假。
林白薇的確很重視對林家子弟的培養(yǎng)，只要是天才，那么她可以不計任何前嫌。
如果沒有她在林家護著林沁，有林逐霜在，林沁會寸步難行。
夜挽瀾閉了閉眼，雙手握緊。
片刻后，她緩緩轉(zhuǎn)過了頭：“很久以前，白薇不是一個偏激的人，是你。”
她對林白薇的印象其實也不深，畢竟天音坊弟子眾多。
而彼時她體弱，就算是林晚辭和諸位長老不得允許，也不能近她的身。
但無論是項瀾還是夜挽瀾的記憶都很好，她見過林白薇，她記得。
林白薇為人沉靜，看似隨了林梵音，但她的骨子里卻比林梵音多了幾分執(zhí)拗。
這份執(zhí)拗在關(guān)鍵時刻，確實能夠支撐著人不斷走下去的勇氣。
但執(zhí)拗而已，絕對到不了如此偏激的地步。
若沒有林白薇，林家如今的實力強不到這個地步。
早在第一次從林微蘭口中聽到林十鳶這個名字的時候，夜挽瀾就很敬佩她了。
“哦？”這道聲音大笑了起來，“我只不過是擴大了她內(nèi)心的欲望而已，人啊，只要有欲望，那就逃不掉，你說對嗎？”
話語落下，有身影顯現(xiàn)了出來。
林白薇不成氣候，終究，還是得她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