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你干什么一驚一乍的？”星月嚇了一跳，她捂住耳朵，“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還這么亂來？”
蓬萊觀主此刻卻沒有心情同星月拌嘴，他快步上前：“老……老夫在這里面，看到了一個女子的靈魂！”
此話一出，晏聽風霍然睜開雙眸，目光“唰”的一下落在了明月令上。
北溟術法和蓬萊術法雖然都起源于神州道術，本是同根同源，但實際上用起來卻完全不一樣。
蓬萊術法能看到“生”，而北溟術法看到的卻是“死”。
生死為一黑一白，是完全的對立面。
所以，蓬萊觀主能夠看出這枚明月令里有女相沈明舒的靈魂，但是他卻看不到。
“好像真的有靈魂的氣息。”星月撓了撓頭，“不過我還看不出來是誰的靈魂。”
“嘶……老夫又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這一身官服就是寧朝時期的丞相服啊！”蓬萊觀主只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
星月脫口：“那這枚玉石里住著的豈不是沈相的靈魂？！”
“觀主好眼力。”夜挽瀾神色平靜，微笑著揚眉，“我只看出這里面似乎有靈魂，但卻不知道是誰的，所以這才想著將此物拿到這里來。”
“真是不可思議啊！”蓬萊觀主揪著胡子，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沒想到沈相的靈魂竟然能如此完整地被保留下來。”
靈魂當然是真實存在的，只不過這個名字是術法者起的。
而從科學的角度來看，則是人在死后，依然沒有徹底消失，只是組成人的粒子換了一種。
既然有生，那么必然有死。
有新的靈魂誕生，那么舊的靈魂也應當回歸天地之間。
所謂輪回，其實也指的并不是一個靈魂不斷地投胎轉世。
因為靈魂一旦消散，那么就和天地融為了一體，新的靈魂縱然也從天地間誕生，但并沒有和舊的靈魂相似的地方。
這才是真正的輪回。
能量不會憑空消失，也不會憑空出現，而是在不斷地在循環之中。
蓬萊觀主緩緩道：“人死后，靈魂是還能夠停留在世間片刻，不過也最多只有七天。”
這也是所謂“頭七”的由來。
通靈師們也會在這七天之內進行通靈，詢問死者過去的事情。
但若超出了七天，通靈儀式還能繼續，但就需要通靈師在進行通靈的時候，還必須要以足夠的通靈之力留住死者的靈魂。
“我知曉這點。”夜挽瀾頷首，“七天之后，靈魂便會逐漸消散，回歸混沌。”
“不錯。”蓬萊觀主的胡子都在抖，“所以竟然有人能將沈相的靈魂一直保留在明月令中，此人不僅深謀遠慮，修為也極高！”
晏聽風的眼眸微微瞇起，在腦海里迅速搜索著與之相符的人。
最終，定格在了一個名字上——
大寧帝師，寒云聲。
“但是，久留靈魂還是有違天道。”蓬萊觀主連聲嘆氣，“只怕此人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啊！”
夜挽瀾眼睫垂下，垂在身側的手指一點一點地縮緊。
為了神州的未來，寒云聲付出的代價太大太大了。
她的那份不安之感并沒有錯，她的老師，帝師寒云聲恐怕……真的回不來了。
更讓夜挽瀾感覺到心臟沉悶得喘不過氣來的是，這世間，即便她沿著過去的路往回走，都找不到寒云聲的半點痕跡了。
碎骨成沙，靈魂破碎。
“這得多虧阿瀾把明月令帶回來了。”聽完之后，星月也心有余悸，“若是真的被南明公國的人拿走，他們的奇人異士發現了沈相的靈魂，后果不堪設想啊。”
“是極是極。”蓬萊觀主摸著自己的胡子，“不過老夫看沈相的靈魂十分虛弱，力量耗盡，必須要盡快進行滋養，否則一旦力量徹底消失，沈相的靈魂也將不復存在。”
夜挽瀾抱拳：“有勞觀主了。”
“唉，夜小友這話說的，這怎么能算有勞？”蓬萊觀主擺了擺手，“老夫是神州人，當然要為了神州盡力。”
“老頭兒，那么得滋養多久，沈相的靈魂才能徹底恢復？”星月有些好奇，“需要我去準備些什么法器么？”
“需要，非常需要。”蓬萊觀主又嘆了一口氣，“其實，若有招神幡在，就不用這么麻煩了。”
招神幡招的也是天地之力，靈魂亦來源于此處，所以招神幡能夠在瞬間讓靈魂的力量重新變得充盈。
“定海珠既已現世，那么想必招神幡和金剛罩也遲早會出現的。”夜挽瀾淡淡一笑，“因為，我始終相信三百年前的那一批人。”
聽到這句話，晏聽風的眼睫微微一動。
“夜小友言之有理。”蓬萊觀主的神情微微一肅，“老夫還是先設立一個陣法，確保沈相的靈魂能夠得到最大的恢復。”
蓬萊觀位于蓬萊山之下，每天來此處燒香上供的香客們不少。
觀前的熱鬧與山中的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很難想象這座被迷霧所籠罩著的山就是曾經如同仙人之境的蓬萊山。
夜挽瀾和晏聽風來到了山腳下。
“這里的陣法之力在慢慢減弱。”夜挽瀾蹲下來，咬破指尖，將一滴血滴入了其中，“不知道三百年前的蓬萊圣女為何啟動了護山大陣，但既然啟動了，便說明有一定的道理。”
晏聽風輕笑著頷首：“小挽準備加固此陣法？”
“嗯。”夜挽瀾說，“不過在這之前，還需要進到山中探一探，我想，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留了下來。”
蓬萊圣女月箏到底留下了什么，其實連晏聽風也并不知曉。
因為在月箏和星昀以身拖住入侵大軍的時候，他和容時也在馬不停蹄地準備大陣。
晏聽風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看著夜挽瀾在陣法最薄弱的地方進去，他抬腳，也緊隨其后。
“唰——”
一瞬間迷霧散開，豁然開朗。
并不是外界所觀看到的那樣荒蕪，也并非是黑灰色的。
鳥語花香，青蔥翠綠，小橋流水，世外桃源。
夜挽瀾微微一怔。
歲歲年年花相似，這里的一景一物，竟然和三百年前沒有太大的差別。
踏入這里，便知道了書中所描繪的蓬萊仙境到底是何模樣。
“原來如此。”夜挽瀾道，“護山大陣不僅阻止了外人進來，并且幻化出了假象，來迷惑外人的感官。”
晏聽風嗯了一聲：“想必北溟山也是如此。”
兩人接著向前走。
這里是蓬萊山的底部，而山頂才是蓬萊弟子們日常修煉的地方。
仙霧繚繞，水汽彌漫。
一道幽幽的聲音在這時落下，帶著悵然。
“公主殿下，你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