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倏然睜開眼。
只覺得一股帶著惡臭的水漬，潑進了她的眼睛里，臉上，衣服上，頭發(fā)上，渾身都是。
手臂很痛，很酸。
沈落抬眼，這才意識到，自己雙手被五花大綁，綁著她手腕的繩子，此時此刻正纏繞再一顆枯樹枝上的。
她又垂眼看了下。
萬丈深淵，深不見底。
沈落一陣眩暈。
她有恐高癥。
她記得她是接到一個快遞電話，然后就暈過去了。
醒來，就到這來了。
沈落的后腦勺，現(xiàn)在都在疼，她甚至連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還沒弄清楚。
吱呀吱呀——
粗噶的聲音，刺痛著沈落的耳膜。
她循聲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女人，手里拿著一把砍刀，正在砍懸崖邊，吊著她的那棵枯樹！
“你在干什么？”沈落看不清她的臉，她是背對著自己的。
沈落可能是恐高，太害怕的緣故，聲線都帶著微微顫抖。
女人回過頭，站直了身體，陰狠地瞪著沈落。
沈落認出她了，這不是前幾天，跟她求情的客戶經(jīng)理嗎？
她怎么看自己的眼神，那么犀利而陰毒呢？
“干什么？你眼瞎嗎？當然是想你死！你這個害人精，里面三道的禍水，活在這個世上就是浪費空氣！污染土地！”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鄙蚵鋽Q眉。
女客戶經(jīng)理咬牙：“你裝什么大尾巴狼？你這種小白花，我見得多了！不就是陰陽了你幾句嗎？你掉了塊肉嗎？還是要死了？讓你這么記恨，在背后整我！因為你的一通電話，顧輕延徹底終止了和宏偉的合作！我要離婚了！我也一輩子見不到我女兒了！四五個億的窟窿，這不是把我往絕路上逼？兔子急了還咬人！”
“什么電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沈落越聽越懵，一頭霧水。
客戶經(jīng)理一點兒也沒起疑，只覺得她在狡辯，嗤笑：“你裝也沒事，反正你都要死了！我活不下去，我也要拉著你一起墊背！我已經(jīng)給顧輕延打了電話，你猜，是他的速度快，還是我砍這棵樹的速度快呢？能不能見你最后一面，就看你們倆的造化了！”
“顧輕延讓我活不下去，我就讓他失去他最愛的女人！”
沈落總算是聽明白了，客戶經(jīng)理這是談崩了，飯碗丟了，家庭沒了，被逼到了這條路。
想拿自己，來報復顧輕延呢。
可她是顧輕延最愛的女人么。
或許曾經(jīng)是。
或許從來都不是。
況且，她本來就是將死之人了。
這是天意嗎。
還是爸媽見她活得太辛苦了，來帶走她呢。
沈落想到這，不由得輕笑出聲。
客戶經(jīng)理聽到耳朵里，卻覺得挑釁：“你都死到臨頭了，你還笑得出來？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我笑你，完全搞錯了重點。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說顧輕延終止合作，是因為我的一通電話。但我可以對天發(fā)誓，我根本沒有打過這個電話。你拿我，去報復顧輕延，就是個笑話?！鄙蚵淇嘈Α?/p>
手臂被吊得好酸，好酸。
沈落感覺整個人都很沉，那棵枯樹隨時都會因為她的重量，而斷裂。
“你以為我還會聽信你的鬼話？！”
“信不信都沒關(guān)系。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沈落，從來都不是顧輕延最愛的女人。我阻止不了他做任何決定。他愛的人，是程曉雪。你綁架程曉雪，都比綁架我好使得多。你腦子不好使，這是天生的，怪不得你?！?/p>
“你想死是不是？你說誰腦子不好使？”客戶經(jīng)理瞪著她，破口大罵。
沈落挽起唇角：“當然，我腦子也不好使。不然我也不會愛錯人，走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p>
嘆了口氣，沈落平靜的目光，落在客戶經(jīng)理身上，徐徐開口：“你綁架我之前，有沒有做過功課，你清楚我和顧輕延的關(guān)系嗎？沒錯，我是他老婆，但我同時也是他的仇人?！?/p>
“什么？”
“顧輕延的父母因為我爸爸的緣故，很早就去世了。血海深仇，我是他仇人的女兒。你覺得你綁架我，他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幫他動手呢？”
客戶經(jīng)理聽到這話，徹底凌亂了。
為什么這個沈落跟她說的情況，和程曉雪說的完全不一樣。
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如果沈落真是顧輕延的仇人，那她不是在幫顧輕延除掉仇家？
“不，我不會相信你編的故事！顧輕延是愛你的，你撒謊！你只是不想死！”客戶經(jīng)理搖著頭，喃喃道。
沈落看著她，忽地笑了，如一朵即將枯萎的百合花，沒一點生氣：“有沒有你，我都會死。因為我已經(jīng)得了癌癥，還是晚期。我說的都是真的，信不信再你?！?/p>
“顧輕延不會來找我的，他會覺得你現(xiàn)在的把戲，無聊透頂。所以，你打錯了算盤。我這輩子沒機會當母親了，剛剛聽你說，你有個可愛的女兒，才三歲。你真的忍心送一個將死之人上路，而失去和你女兒相處的機會？你不是壞人，你只是被生活逼的走投無路而已。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鄙蚵浜袅丝跉?，勸說道。
客戶經(jīng)理被她說的動了心，是啊，她還有個三歲的女兒。
她還很愛她的丈夫，如果因為殺人，她就再也看不到女兒了。
為了一個得了癌癥的人，賠上自己的命，仿佛劃不來。
可是，她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
“不，不對。你說的不對。我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顧輕延把我逼得沒辦法了?；夭蝗チ耍憬裉焖啦凰?，我都要完。我這是綁架罪，我已經(jīng)完了。”客戶經(jīng)理顫抖著身體，崩潰道：“我已經(jīng)沒有路可以選了。都是被你們逼的，都是被你們逼成這樣的——”
客戶經(jīng)理擦了眼淚，瘋狂地開始砍樹：“死吧，都死吧，讓我們一起毀滅，下地獄吧！你都得癌癥了，反正都是死！癌癥很折磨人的，我?guī)湍闵下?，陪著你，做個伴也不錯！”
“住手！”一道男人的清洌冷喝聲，驟然傳來。
沈落眼皮猛地一跳，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