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兄弟，你們可算來了。”
阿爾扎斜靠在石頭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兒，要命的是，他的臉色蠟黃，頭發不知為何，居然全白了。
陳平安與王有容對視一眼，二人臉上剛有的喜悅悄然褪去，眼里多了一抹凝重。
阿爾扎的實力，他們是知道的，宗師以下無對手，哪怕遇到靈武境初期強者，也能碰一碰。
可現在的阿爾扎，確實是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
他怎么了？
“你怎么回事？”
陳平安連忙上前，順勢扣住阿爾扎手，仔細把脈。
一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看著陳平安與王有容，下意識退到阿爾扎身后。
陳平安此時注意力全都落在阿爾扎身上，脈象暫時不提，阿爾扎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個落魄的乞丐。
原本阿爾扎身高馬大，健碩無比，眼下的阿爾扎至少瘦了七八十斤，連眼圈都凹陷下去了。
最離奇的是，阿爾扎的脈象顯示，他除了虛弱之外，并沒有別的問題。
頭發怎么就白了呢？
“別提了，整個天泉寨的人，現在就剩下我跟這孩子了。”
阿爾扎頓時紅了眼眶，沖小男孩招招手，撫摸著孩子的腦袋，“平安兄弟，幫我一個忙，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請你們務必把這孩子帶走，留在祁連山，他也活不下來的……”
“不是，你先等一等！”
陳平安打斷道：“天泉寨發生什么事了？你被人打傷了？”
“不，不是人，是山神懲罰。”
阿爾扎苦笑搖頭，“是山神在懲罰我們天泉寨，我們得罪了山神……”
“山神？”
陳平安扭頭看了一眼王有容，心說你們白玉京成員，為什么不加強文化教育？都什么年代了，還山神。
你咋不說土地神呢？
“對，山神！”
阿爾扎擰著眉頭，用力點點頭，“我回來的時候，天泉寨的人，已經全都沒了，我在一個小山洞里找到了他……”
“說重點，什么山神？怎么得罪的？山神又是怎么殺人的？”
陳平安陰沉著臉，悶悶抽起了煙。
他打心底里不相信什么狗屁山神，真要有山神的話，還有人敢進山打獵嗎？
“天泉水池！”
阿爾扎道：“寨子里所有的人，所有的牛羊豬狗，但凡能喘氣兒的，全部跳入天泉水池之中自殺。”
“自殺？”
聞言，陳平安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年頭，自殺都流行組團了嗎？
咋滴，團購自殺，死的時候會舒服一點，是嗎？
“阿古路，你跟他們說說。”
阿爾扎拉過背后的孩子，讓他給陳平安、王有容二人描述。
不過，阿古路不懂普通話，還得由阿爾扎翻譯一下。
這一次，陳平安與王有容都沒有打斷，靜靜地盯著，時不時打量著阿古路。
阿古路很瘦，同時藏在山洞有段日子，整個人蓬頭垢面，宛若小乞丐一樣，不過，阿古路的眼睛很有靈性。
“在一個月以前，天泉水池發生異變，每天晚上都會有沉悶好似打雷的聲音響起，與此同時，天地間閃過一道藍光。”
“藍光好似一把從天上落下來的利劍，狠狠刺入天泉水池之中。”
“當時，天泉寨的人全都嚇傻了，當天晚上寨主便組織人手，前往天泉水池查看，可他們什么都沒發現。”
“后來連續幾天，每天如此，每天晚上都這樣，人們漸漸習慣了。”
“直到一周后，天泉水池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王有容忙問。
不過，因為聽不懂阿古路的話，只能看看阿古路，又扭頭看向阿爾扎。
“天泉水池里，突然多了很多不明不白死掉的野獸，有兔子野雞，有野狼有獵豹，甚至連天上的鳥，都像瘋了一樣，一頭扎進天泉水池里。”
阿爾扎的神情變得悲痛，那張臉因痛苦，變得扭曲。
牙都快咬碎了！
陳平安與王有容這一次沒有催促，他們可以理解阿爾扎的心情。
天泉寨是生他養他的地方，有阿爾扎熟悉的村民，更有他的青梅竹馬，此次歸來，也算衣錦還鄉。
哪知道，人全都沒了。
心里怎么能不傷心？
陳平安重重拍了拍阿爾扎肩膀，又示意王有容給兩人取了一點水和食物出來，遞給二人。
阿古路有些擔心，不過，看見阿爾扎吃，他也大口跟著吃了起來。
看得出來，兩人餓了很久很久。
不過，陳平安就覺得奇怪了，天泉寨明明還有很多食物，他們用得著餓肚子嗎？用得著住在山洞嗎？
他跟王有容住了一晚上，也吃了不少肉，也沒事啊。
“再到后來，甚至連蜜蜂蒼蠅螞蟻，好似魔怔了一樣，全部進入天泉水池，一時間天泉水池全都是尸體！”
“更恐怖的是三天后，天泉寨的村民，一個個就跟商量好了一樣，一大早趕著牛羊雞鴨，齊刷刷趕往天泉水池，一路上沒人說話，就那么進去了，很詭異！”
“對，阿古路跟我講，他們就像是著魔了一樣，叫都叫不住。”
阿爾扎吃了一點東西后，繼續說道。
“叫都叫不住？”
陳平安皺眉看向阿古路，“所以，你是唯一的見證人了？”
“對，阿古路是唯一的見證人。”
阿爾扎接著道：“當時，阿古路在外面挖草藥，躲過了一劫。再到后來，我便回來了。”
“那你又是如何變成這樣的，你也沒受傷啊。”
陳平安看向阿爾扎，他可以確定阿爾扎沒受傷，就是單純的虛弱，可怪就怪在，阿爾扎頭發全都白了，整個人瘦了大幾十斤。
抽脂減肥都沒他這么明顯。
“我進了天泉水池，我不想天泉寨的人，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必須要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可現場……慘不忍睹！”
阿爾扎咬著牙，眼眶又紅了幾分，若非強忍著，阿爾扎真想找個人抱著大哭一場。
“你永遠無法想象到那種畫面，原本碧綠清澈的天泉水池，水面上漂浮著密密麻麻的尸體，有人的，還有動物的。”
“他們就那么瞪著眼睛看著你，我……”
阿爾扎沒忍住，雙手捧著臉哭了，淚水從指縫里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