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山石破天驚的宣言,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死寂的廢礦區上空滾滾炸開。
賺,還是虧?
這個問題,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修士的心頭。
短暫的死寂之后,人群爆發出的不是憤怒的聲討,而是粗重急促的呼吸聲。
一道道目光,從張慶山那張肥胖卻寫滿豪邁的臉上,猛地轉向那座通天徹地的太古石門。
憤怒?怨毒?
不,那都不重要了!
與一座真正的上古遺跡相比,被騙走的那些靈石和法寶,算得了什么?
那簡直就是用一堆瓦礫,換來了一座無價的金山!
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震撼、狂喜,以及比先前濃烈萬倍的,幾乎要將理智燃燒殆盡的灼熱貪婪!
“上古遺跡,真的是上古遺跡……”
有修士喃喃自語,聲音都在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致的興奮。
就在這時,那名一直沉默不語的金丹老者動了。
他身形一晃,瞬間跨越百丈距離,出現在巨大的石門之前。
他沒有攻擊,甚至收斂了全身的威壓,只是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朝圣般的謹慎,輕輕觸摸在那冰冷、粗糙,銘刻著無盡歲月痕跡的石門之上。
嗡!
一股遠比他金丹威壓恐怖千百倍的蒼涼氣息,順著他的指尖倒灌而回!
金丹老者身體劇震,蹬蹬蹬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堅硬的巖石上踩出深深的腳印。
他臉色先是一白,隨即涌起一股病態的潮紅!
“太古神文,這氣息錯不了,是太古時代的氣息!”
“這座遺跡,從未被任何典籍記載過,是一座未被發掘的處女地!”
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狂喜與顫抖,徹底點燃了在場所有人的最后一絲理智!
未被發掘!
這四個字,代表著無盡的可能!
完整的上古傳承、失傳的逆天丹方、塵封的太古神器。
任何一樣,都足以讓一名修士脫胎換骨,甚至讓一個宗門崛起!
然而,金丹老者下一句話,卻如一盆冰水,澆在眾人頭頂。
他臉色鐵青地盯著張慶山,一字一句地說道:“很好,張慶山,你給了我們一個天大的驚喜,但是,老夫無法進入。”
什么?
眾人大驚。
張慶山臉上的笑容不變,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他攤了攤手,一臉無奈地說道:“前輩明鑒,此等太古遺跡,皆有其自身法則庇護。”
“晚輩也是在激活陣法后才發現,這石門之上附有強大的禁制,其法則之力,會本能地排斥金丹期及以上境界的強者。”
“只有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才能安然進入。”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那些練氣、筑基期的修士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驚天的狂喜!
金丹老者不能進,那這遺跡里的機緣,豈不都是他們的了?!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高興,金丹老者冰冷而充滿殺意的聲音便響徹全場。
“很好,很好……”
他怒極反笑,目光如刀,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你們,都是債主,不是嗎?”
“張慶山欠你們的,現在,就由這座遺跡來償還!”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所有被張慶山所騙之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給老夫進去!”
“你們在里面得到的所有東西,無論是功法、法寶還是天材地寶,出來后,都要全部上繳!”
“直到你們每個人被騙的損失,都得到十倍的償還為止!”
“剩下的,才是你們的!”
“誰敢私藏,殺無赦!”
“誰敢不進,現在就死!”
霸道!
狠辣!
金丹老者的決定,瞬間讓所有人的心沉入谷底。
這哪里是尋寶,這分明是讓他們進去當苦力,用命去為他探路,為他攫取寶物!
可面對一位金丹真人的雷霆之威,誰敢反抗?
人群中,一直沉默如石雕的周玄,眼簾微微低垂,掩蓋住了眸底深處閃過的一絲精光。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被那股狂熱的貪婪所吞噬。
張慶山這種人,會這么好心?用一座上古遺跡來賠償?
這根本不符合邏輯。
就在眾人被金丹老者的威勢震懾,心思各異之時,周玄悄然運轉了《太一訣》。
他的神魂之力凝聚于雙目,一種玄之又玄的視角,在他的世界中展開。
這不是普通的靈眼術,而是源自仙帝功法,洞悉本源的無上神通,天眼通!
剎那間,整個世界在他眼中都變了模樣。
那座巨大的石門,不再是單純的巖石。無數肉眼不可見的金色法則絲線在門上流轉,構成了一道復雜到極致的鎖。
而這道鎖,根本不是排斥金丹期的修為!
它排斥的,是所有沒有鑰匙的生靈!
周玄的目光一轉,如同穿透虛妄的神劍,精準地落在了不遠處的張慶山身上。
在天眼通的視角下,張慶山那肥胖的身軀上,一道微弱卻無比關鍵的光芒,正與石門上的法則之鎖遙相呼應。
那光芒的源頭,是張慶山掛在腰間的一塊毫不起眼的,看起來像是普通青玉的玉佩!
那玉佩內部,蘊藏著一縷與石門禁制同源的氣息!
那才是真正的鑰匙!
張慶山,從頭到尾都在撒謊!
他不是想讓這些人進去尋寶,他是想讓這些沒有鑰匙的人,去觸發遺跡的禁制殺陣!
他要坑殺這里的所有人!
周玄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一個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景象,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他的目光穿透了石門,看到了遺跡深處的一角。
那里沒有想象中的寶光沖天,也沒有仙氣繚繞。
只有一片死寂。
在那片死寂的中央,盤踞著一團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氣息。
那是一股純粹的、凝練到極致的死氣!
比他曾經見過的最可怕的魔氣,還要恐怖萬倍!
它仿佛是萬物終結的具象化,僅僅是遠遠看上一眼,周玄就感覺自己的神魂都在哀鳴,仿佛要被那股氣息同化,徹底歸于寂滅。
那團死氣正在沉睡。
可周玄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一旦這群被貪婪沖昏頭腦的修士闖進去,驚擾了這份沉睡。
后果,不堪設想!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死亡陷阱!
就在這時,張慶山再次開口了。
他對著眾人拱了拱手,臉上帶著誠懇的歉意,大義凜然地說道:“諸位道友,我知道大家信不過我張某人。”
“騙了大家是我的不對,我愿以實際行動,為諸位贖罪!”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傲然道:“我天生一雙破妄金瞳,能看穿諸多幻象與禁制,這遺跡之內必然危機四伏,我愿走在最前,為大家探路,以求將功補過!”
他的表演天衣無縫,語氣真摯無比。
那些本就六神無主,又被金丹老者逼迫的修士們,聽到這話,頓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對啊!張胖子雖然可惡,但他懂陣法,還有這等神通!”
“讓他帶路,我們能安全不少!”
“哼,諒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樣,我們這么多人盯著他!”
一時間,眾人看向張慶山的眼神,從之前的債主,變成了一種看待“尋寶工具”的眼神。
張慶山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冰冷的弧度。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出發吧!”
金丹老者冷哼一聲,算是默許。
人群開始騷動,被貪婪和求生的欲望驅使著,朝著那扇通往未知與死亡的石門涌去。
周玄混在人群的后方,面沉如水。
他想退,可金丹老者的神念死死鎖定著每一個人,任何異動都會招來雷霆一擊。
他被裹挾著,身不由己地向前。
一步,一步,踏向了那座在別人眼中是無上機緣,在他眼中卻是張著血盆大口的,太古兇獸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