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的目光在那三個管事臉上輕輕一飄,嘴角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久仰大名?
周玄心里差點笑出聲。
這幾個老油條,怕是在宗門那道新規(guī)矩頒下來的瞬間,就已經(jīng)把他這個北區(qū)管事的褲衩子顏色都給打聽清楚了。
鍛體九層巔峰。
一個在消雜處那種狗都不去的地方,悶聲不響待了兩年的愣頭青。
沒背景,沒靠山。
唯一的價值,就是修為比他們高了那么一釘點。
而且還是最近才跟吃了春哥一樣猛竄上來的!
所以,他們才會擺出這副恨不得跪下來給自己舔鞋底的奴才相。
可這副諂媚的嘴臉底下藏著什么,周玄用屁股想都能想得出來。
上次雜役院小比,選拔那幾個去伺候內(nèi)門弟子的名額,這幾個老狐貍有一個算一個,連個鬼影都沒見著。
周玄當(dāng)時還納悶。
這種能往上爬的機(jī)會,雜役院這幫窮鬼不該打得頭破血流嗎?
現(xiàn)在他全明白了。
人家根本就瞧不上那點殘羹剩飯!
這幾位爺,怕是早就把雜役院當(dāng)成了自家的后花園,背后指不定都掛靠著哪個外門甚至內(nèi)門的執(zhí)事當(dāng)大腿。
東區(qū),南區(qū),西區(qū)。
周玄的目光在那三人腰間的黑鐵令牌上不著痕跡地一掃而過。
雜役院里那幾塊僅有的,能往下滴油的肥肉,全被這三頭餓狼給分了。
東區(qū),礦山。
負(fù)責(zé)給宗門挖那些靈礦,雜役弟子們每天累得跟死狗一樣,可管事的手縫里漏出來的那點油水,都夠?qū)こ5茏映砸荒甑摹?/p>
西區(qū),靈膳堂。
負(fù)責(zé)處理所有弟子的吃喝拉撒,今天克扣一把靈米,明天倒賣兩斤靈蔬,那都是常規(guī)操作,屬于基本功。
南區(qū),更是重量級,直接管著外門弟子的內(nèi)務(wù)堂。
洗衣服,掃院子,修補(bǔ)法衣,這里面的門道,比女人的心眼都多。
只有他這個北區(qū)。
一片鳥不拉屎的荒山,外加一個誰見了都得繞著走的消雜處。
垃圾堆里的大總管。
想通了這些,周玄心里那點因為升官而燃起的小火苗,瞬間就被一泡尿給澆滅了。
這幫老王八,是在這兒組團(tuán)給他下套呢!
“周管事,您可真是年輕有為,修為又這么高!”
“這北區(qū)在您的帶領(lǐng)下,將來必定是咱們雜役院的一面旗幟啊!”
那個高瘦漢子還在那兒唾沫橫飛,臉上的褶子笑得跟菊花似的,熱情得能把人燙傷。
“是啊是啊!”
矮胖子也挺著個油膩的肚子,肥肉一顫一顫地附和。
“咱們?nèi)齻€都是大老粗,沒啥見識,這人員分配的千秋大業(yè),還得周管事您來乾綱獨斷!”
山羊胡老頭更是把姿態(tài)放到了塵埃里,搓著手,一臉諂媚地湊到周玄面前:“周管事,您先挑,您慧眼識珠,看上哪些精兵強(qiáng)將,直接開口,我們哥仨絕無二話!”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把他捧得跟雜役院的太上皇一樣。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有多敬重自己呢。
周玄扯了扯嘴角,終于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幾位前輩,這可真是折煞我了。”
他象征性地拱了拱手,語氣里卻聽不出半點敬意。
“你們幾位在雜役院里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都多,論資歷,論經(jīng)驗,我這個毛頭小子哪能跟幾位比。”
“讓三位前輩等我一個后輩,已經(jīng)是天大的不敬了。”
周玄頓了頓,目光掃過廣場上那黑壓壓的人頭,慢悠悠地說道:“這選人的事,自然也得有個先來后到。”
“就請三位前輩,先選吧。”
這話一出口,那三個管事渾濁的眼睛里,瞬間爆射出餓狼見了肉的精光!
他們飛快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毫不掩飾的狂喜。
這小子,還挺識相!
他們本來還準(zhǔn)備了一肚子說辭,萬一周玄仗著修為高,非要跟他們搶人。
他們還得軟硬兼施,甚至可能要不經(jīng)意間透露一下自己背后的關(guān)系。
沒想到,對方居然這么干脆利落地就慫了!
“哎呀!周管事真是高風(fēng)亮節(jié)!我等佩服!”
高瘦漢子一拍大腿,臉上的笑容瞬間真誠了十倍。
“既然周管事如此謙讓,那咱們哥幾個,可就卻之不恭了!”
矮胖子搓著手,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要撲上去了。
對他們來說,手底下的雜役弟子,那就是一棵棵會走路的搖錢樹。
人越多,樹就越多,他們能搖下來的油水也就越多。
尤其是那些手腳利索,修為高點的,那就是優(yōu)質(zhì)品種,結(jié)果更多!
他們哪里曉得,周玄心里正樂開了花。
人?
他要那么多人干嘛?
整個消雜處,連同那座荒山,現(xiàn)在都是他的私人領(lǐng)地。
他恨不得一個人都沒有,那漫山遍野的金山,才真正是他一個人的!
不過。
周玄的目光投向了遠(yuǎn)處的荒山。
那座山上,倒是需要一些免費的勞動力來開墾靈田。
幾十個,也就頂天了。
就在周玄盤算的這片刻功夫,那三個管事已經(jīng)餓虎撲食般行動了起來。
讓周玄沒想到的是,他們根本不是現(xiàn)場挑。
那個山羊胡老頭,直接從懷里掏出了一本油膩膩的冊子,跟酒樓里報菜名似的,扯著嗓子就開始喊。
一個個名字被念出來,人群中立刻炸開了鍋。
周玄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
這幾個老東西,壓根就是早就把人給分好了。
被他們挑走的,基本都是原先就在礦山、靈膳堂和內(nèi)務(wù)堂干活的那些人。
這也就罷了,畢竟熟門熟路,繼續(xù)壓榨也方便。
可接下來的一幕,就讓周玄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只見那山羊胡老頭清了清嗓子,目光跟探照燈似的,直接鎖定了廣場角落里,那一群面黃肌瘦、氣息萎靡的弟子。
那些人,周玄都認(rèn)識。
全都是消雜處的!
山羊胡老頭一口氣念了十幾個名字。
而被他念到名字的,無一例外,全都是消雜處里那批為數(shù)不多的身強(qiáng)體壯的“精銳”!
這些人,是消雜處里干活最麻利,也是最能扛丹毒的一批牲口!
隨著這十幾個弟子滿臉驚喜地跑出隊伍,站到那三個管事身后,周玄的眼神,也徹底冰封了。
他明白了。
這三個老油條,不僅瓜分了雜役院里所有的肥差,現(xiàn)在,還要把他茅坑里最后幾塊硬石頭都給撬走!
他們留給自己的,將會是整個雜役院里,最殘的一群廢物。
一群真正的,連當(dāng)炮灰都沒資格的垃圾。
那三個管事自然也察覺到了周玄變化的臉色。
他們心滿意足地分完人,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臉色陰沉的周玄,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帶上了幾分不加掩飾的譏諷和冰冷。
那個高瘦漢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周管事,你看,這不就妥了嗎?”
“剩下的人,就都?xì)w您北區(qū)了,您可得好好帶著他們干啊。”
矮胖子挺著肚子,用一種長輩教訓(xùn)晚輩的語氣,慢悠悠地開口:“周管事,年輕人,別想太多。”
“咱們雜役院啊,水深著呢。”
“你修為是不錯,鍛體九層巔峰,在咱們這兒,確實是蝎子粑粑,獨一份。”
山羊胡老頭接過話頭,聲音壓得更低,像毒蛇吐信,帶著一股子陰冷的警告。
“但是,別忘了。”
“鍛體境,終究只是鍛體境。”
“一天到不了練氣,你就一天算不上真正的修士。”
“在我們這地界,修為高那么一兩層,屁用沒有。”
他的眼神里,帶著一絲貓戲老鼠的憐憫,和一絲毫不遮掩的幸災(zāi)樂禍。
“咱們啊,既然被分到了這個位置上,這輩子,就別想著離開雜役院了。”
“除非。”他拖長了音調(diào),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你能一口氣沖到筑基境。”
“否則,就給老子乖乖地,在這里待到死吧。”
“安分一點,對大家都好。”
赤裸裸的威脅,像一把生銹的刀子,頂在了周玄的喉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