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酒宴到晚上七點鐘才結束,程母領著女眷們快速收拾碗筷,鄰居們順路將各家的桌椅板凳搬了回去,擁擠的院子里一下就空落了。
邱赫禮他們稍后要回縣里,臨走前拉著邱夢元母子四人到角落里說話。
“夢元,明天上午,我陪你去趟公安局。”
“一來,我去見見黃大潮,你也順路把離婚的事辦妥;二來,明天把你們母子四人的戶口遷出手續一并辦了。”
“這兩件事情,宜早不宜遲,不要拖拉。”
“你也知道的,我現在經營藥材加工廠,經常要去各地市醫院藥廠談生意,不能在這邊逗留太久時間,我最多停留三天,你三天內能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好嗎?”
邱夢元沉吟了兩秒,最終點了點頭:“我爭取三天內將瑣碎事全處理好。”
“行,你在這邊生活工作多年,應該有很多同事朋友,這要走了,以后不一定再回來,是該全部去道個別。”
邱赫禮很善解人意,又說了句:“至于行李什么的,你們就別收拾了,挑點貴重的不能扔的,其他的全不要了,到了苗族后再添全新的。”
“你時隔這么多年回家,小政他們都是初次去外祖家,沒道理讓你們穿舊衣服。”
“回頭到了縣里,我給你們買全新的,從此告別過去,重新開始。”
黃政兄妹三人聽到他這話,全都心花怒放,尤其是黃雅,欣喜溢于言表,嘴角壓都壓不住了。
她心里還在幻想,等到了苗族后,她也要表舅給她買一套最漂亮的銀飾,她也要像邱意濃結婚時那般打扮,她也要做最漂亮的女孩。
“行,我都聽二表哥的。”邱夢元笑著應下。
邱赫禮將三孩子的反應盡收眼底,聲音放得更緩,帶著一種引導性的關切,看向黃政:“小政,你們有沒有舍不得離開這里?是不是心里不好受?這個關鍵節骨眼讓你爸媽離婚,你們還要離開這里,是不是覺得有點對不起你們爸爸?”
黃政抿了抿唇,沒說話,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黃雅和黃濱也低下了頭。
“唉。”
邱赫禮嘆了口氣,語氣充滿了“理解”和“心疼”,“表舅理解你們的心情,你們爸爸做得再錯,也是你們的爸爸,你們有想法是正常的。”
“我仔細問過元掣了,你們爸爸亂搞男女關系加挪用貪污公款,這兩件事證據確鑿,判刑處決是板上釘釘的事。”
“現在是嚴打時期,他這算是頂風作案,上面要拿他立典型,你媽求了很多人都保不住他,他的結局是你們無法改變的。”
“他把你們連累慘了,將你們徹底毀了,你們要是堅持留下來,除了每天被人指指點點,還會被罵是‘死刑犯的崽子’,被同學孤立,被學校勸退輟學,日子將會很難過,以后一日三餐都估計吃不飽了。”
“你們跟著媽媽離開去古縣,也是沒得辦法,你們現在離開并不是背叛,而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
“你們不用在意別人的閑言碎語,有些人背后說道,無非是嫉妒你們,嫉妒你們還有外祖家親戚相護,嫉妒以后有好日子過。”
他的聲音像是帶著某種蠱惑,黃政兄妹三人全都很認真的聽,將他說的每個字都聽進了心里,也覺得他說的特別對。
“你們都是大孩子了,尤其是小政,再過兩三年就要參加工作了,你們爸爸無家庭責任心,將你們連累得這么慘,你們必須得為自已的將來做些打算了。”
“跟著媽媽離開,回外祖家,不是不孝,也不是自私,而是你們身為子女,在父親倒下去之后,唯一能為自已為母親選擇的正確道路。”
“你們該為自已的前途著想,你們都還小,未來的人生還長著,你們不該被你們爸爸拖累,一輩子被困在這個小漁村,頂著污名,連頭都抬不起來。”
他聲音溫和,字字清晰,處處是為他們著想考慮,每句話都如同錘子敲在兄妹三人的心坎上。
黃政本就做好了決定,這下又將他這番話聽進了心里,更加堅定了心里的決定,“二表舅,您說得對,我聽您的,這兩天帶著弟弟妹妹收拾行李,等媽媽辦完她的私事,我們就立即去古縣。”
“好,你們媽媽這些天到處奔波也辛苦,你是哥哥,在家里收拾行李,幫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幫助媽媽撐起這個家。”
邱赫禮安撫似的拍了拍他肩膀,又語氣輕松地寬慰道:“小政,你們兄妹三個也不要彷徨迷惘,不要害怕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你們現在離開這里避避風頭,先去住個兩三年,看看習不習慣。”
“如果適應得好,喜歡苗族的環境,就在那邊讀書發展。如果實在不適應,等你們爸爸的破爛事風頭過了,你們想回來,到時再回來。”
“我也聽你們媽媽說了,因為你們爸爸的事,家里的積蓄都花光了,現在手頭很緊。等到了古縣后,你媽媽接手了銀樓,家里很快就能變得寬裕。”
“趁這兩三年讀書時間,你們多幫媽媽賺錢,等手頭有了錢,有了底氣,到時候是留在古縣,還是去省城,或許再回石海縣或華市都可以,選擇權在你們自已手里。”
“這有了錢傍身,到哪里都能發展,想做什么生意都成,沒必要硬擠進國營單位內看人臉色,受人壓制排擠。”
“你們看二表舅也是個經商的,有些人嘴上說我做生意不務正業,可還不是酸溜溜羨慕我賺大錢,我這有錢在手,資金豐厚,走到任意一家國營藥廠和大醫院,那些領導誰不對我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
“所以啊,你們也不要糾結,只管努力賺錢。”
“等有了錢啊,就會像二表舅這樣,天高任我飛,海闊憑我躍,我想怎么自由自在,就怎么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