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太好久沒見過岑予衿了,這會兒看到她就想和她好好說會話。
“衿衿,這幾天還胖了一圈,那臭小子,把你照顧的不錯呀!”陸老太太扶著她的肩膀左右看了一圈,話里滿是欣慰。
自從知道她身份之后,她私底下就沒叫過她笙笙,再怎么說岑予衿才是她的真實身份。
每叫一句就像在她的心上扎一根針,翻來覆去的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不過,坦白的事情,是他們小兩口之間的事情她不摻和。
結(jié)婚后陸京洲的變化,她也是看在眼里的,這樁婚事是她撮合的一點不后悔。
前幾天,網(wǎng)上還鬧得沸沸揚揚的,說他澄清了以前做的那些混賬事兒。
她活了這么老些年了,還是第一次見他孫子這么認(rèn)真。
“是胖了一圈了,阿洲做的飯?zhí)贸粤耍芎衔椅缚冢耆前盐耶?dāng)成豬在養(yǎng)。”
陸老太太笑著打趣,“真是羨慕,作為他親奶奶都沒吃過他做的飯,我這把老骨頭怕是等不到吃他親手做的飯嘍~”
岑予衿被老太太打趣得臉頰發(fā)燙,指尖下意識撫上小腹,語氣里帶著藏不住的軟意,“奶奶您可別這么說,他現(xiàn)在天天研究菜譜,等您下次來,讓他給您露一手,保證合您胃口。”
陸老太太被這話逗得直樂,眼角堆起了慈祥的細(xì)紋。
輕輕拍著岑予衿的手背,目光里滿是疼愛,“好好好,他懂得疼人,會照顧你,奶奶就放心了。你們小兩口感情好,比什么都強。”
畢竟這樁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要是兩人成了冤家,她這心里總是不踏實的。
不過,她看人的眼光一向準(zhǔn),這次她也沒有看錯人。
一類人總有一類人能降得住。
陸京洲那樣的二世祖,只有像衿衿這樣又軟又乖,細(xì)心又有獨立意識的女孩才能控制得住他。
話題自然而然地轉(zhuǎn)到了兩人身上,陸老太太壓低了些聲音,帶著點好奇與關(guān)懷,“看你們現(xiàn)在這樣蜜里調(diào)油的,奶奶心里真是比喝了蜜還甜。跟奶奶說說,那臭小子現(xiàn)在……還像以前那么鬧騰?會不會說點貼心話了?”
岑予衿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眼神柔軟了下來,“他呀,話多的不得了,什么事兒都不會藏著掖著,行動上一點不含糊。知道我怕冷,每天睡前都記得幫我熱好牛奶,放在床頭。有時候我半夜腿抽筋,他睡得再沉也會立刻醒過來幫我揉……”
她說著,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依賴與滿足。
還有他表白也特別認(rèn)真,可以說是轟轟烈烈的。
她第一次體驗不一樣的愛情。
“這就對了!男人嘛,疼媳婦兒不在嘴上,得看行動。”陸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隨即目光慈愛地落到岑予衿已經(jīng)明顯隆起的小腹上,“光顧著說那小子了,快跟奶奶說說,我的小曾孫最近乖不乖?你感覺怎么樣?”
提到孩子,岑予衿的神情更加柔和,下意識地用手輕輕撫摸著肚子,語氣帶著些許不可思議的驚喜,“奶奶,上次產(chǎn)檢,醫(yī)生說是雙胞胎。”
“雙胞胎?!”陸老太太驚喜地提高了聲音,眼睛都亮了幾分,“哎喲!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啊!我們陸家多久沒有過這樣的喜事了!衿衿,你可是我們家的功臣!”
驚喜過后,關(guān)切立刻涌了上來。
老人仔細(xì)端詳著岑予衿的臉,果然看到一絲掩藏不住的疲憊。
“懷一個都辛苦,你這懷兩個,肯定更累吧?是不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實?”
“是有點累,”岑予衿誠實地點點頭,帶著點孕期特有的嬌憨與憂慮,“身子重,走一會兒就覺得累。”
她頓了頓,聲音小了些,帶著點不好意思,“我最近總擔(dān)心肚子長得太快,以后會長紋,聽說長了就很難消……”
陸老太太立刻了然,寬慰道,“別怕別怕,女孩子都愛美,可這都是當(dāng)媽媽難免要經(jīng)歷的。”
身上不管長沒長妊娠紋,心理也總會惦記著這件事情,對自己也是一種折磨。
這種事情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懂。
“咱們能做的只有好好護(hù)理,只要不長出來就沒事兒。京洲那小子,心細(xì)不細(xì)?這些他懂不懂照顧到?”
說到這個,岑予衿眼里漾開一抹真切的笑意,那點憂慮也被沖淡了不少,“他比我還在意呢。不知道從哪里看了好多資料,買了各種說是有用的妊娠油和乳霜。現(xiàn)在每天晚上雷打不動的一項任務(wù)。”
她說著,忍不住輕笑出聲,“手法倒是越來越嫻熟了,還挺像那么回事的。”
反正比她自己涂的要好。
陸老太太聽著,心里那份欣慰滿得幾乎要溢出來,她長長舒了口氣,緊緊握住岑予衿的手。
“好,好啊……看到他這么疼你、顧家,奶奶這顆心算是徹底放下了。衿衿,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放寬心,好好養(yǎng)著,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盡管使喚他。他要是敢有半點不耐煩,奶奶第一個不答應(yīng)!”
岑予衿輕輕的將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聲音溫柔,“奶奶,您就放心吧,我們會一直很幸福的。”
馬上他們就是一家四口了。
“那你有想過什么時候和他坦白嗎?”陸老太太還是沒忍住,提了一嘴,小心翼翼的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拍了拍,“笙笙,有些在你看來善意的謊言,換個角度,不一定就是善意的,到最后就只剩下謊言了。”
岑予衿怎么會不懂那個道理,可是……她就是說不出口,就是會害怕。
那種不安全感是打心底里出來的,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
她真的害怕,說了之后她就一無所有,回到了被所有人孤立的煞星。
至少……等月份再大一些吧!
她也不想孕期情緒不穩(wěn)定,對寶寶影響特別大。
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只要周時越?jīng)]有恢復(fù)記憶,糾纏她,她的幸福就不會被破壞。
想到這個她又自嘲的笑了笑,哪怕他恢復(fù)記憶又怎么樣呢?
又不是說這三年的記憶會和以前的記憶等價交換,這三年的記憶會消失。
記憶沒消失,1000多個日夜陪在他身邊的女人是林舒薇,他對她又怎么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更何況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孩子了,有了孩子之后就會有羈絆,絕對不可能老死不相往來。
而孩子是塞不回去的。
她不摻和他們之間的事情,他也不要來打擾自己的幸福。
反正以前心里眼里都是她的周時越已經(jīng)死了。
現(xiàn)在的她只希望周時越這輩子都別恢復(fù)記憶。
他們兩不相欠。
陸老太太感受到她手心微微發(fā)涼,又見她眼神飄忽,知道這孩子心里藏著事。
輕輕嘆了口氣,布滿皺紋的手更緊地包裹住岑予衿微涼的手指。
“衿衿,”老太太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歷經(jīng)歲月沉淀下來的溫和力量,“奶奶不是逼你。只是奶奶活到這把年紀(jì),看得多了,再堅固的城墻,若是地基下埋著沒說清楚的種子,風(fēng)雨來時,也容易生出裂痕。”
岑予衿睫毛輕顫,抬起眼,對上老人通透而慈和的目光。
那目光仿佛能看進(jìn)她心底最深處的惶恐。
“京洲那孩子,奶奶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從前是混賬,是讓人不省心,可正因為他經(jīng)歷過、迷失過,如今認(rèn)定了你,那份心才比金子還真。你瞧他現(xiàn)在,把你,把這個家,看得比什么都重。你懷著他的兩個寶寶,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和你一起擔(dān)著的呢?”
“奶奶,我……”岑予衿喉間有些哽咽,那些壓在心底的、關(guān)于岑予衿這個身份,關(guān)于周時越可能恢復(fù)記憶的恐懼,幾乎要沖口而出,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一聲帶著顫音的嘆息,“我只是……還沒準(zhǔn)備好。”
她垂下頭,視線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著兩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小生命,也是她和陸京洲之間最堅實的紐帶。
“我不想現(xiàn)在有任何事情,影響到寶寶,影響到……我們這個家。”
她聲音越來越小,帶著近乎脆弱的祈求,“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陸老太太看著她這副模樣,心疼得不行,哪里還忍心再說重話。
她伸手,像安撫小孩子一樣,輕輕撫摸著岑予衿的頭發(fā)。
“好,好,不急,咱們不急。”老太太柔聲道,“你現(xiàn)在啊,最大的任務(wù)就是吃好睡好,保持心情舒暢,給我生兩個白白胖胖的曾孫孫。至于其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奶奶信你,也信阿洲,你們小兩口的日子,終究要你們自己過出來。”
正說著,敲門聲輕輕響起,打斷了客廳里這片刻的沉凝。
趙姐端著一個托盤走進(jìn)來,上面放著一碗正冒著熱氣的姜湯,空氣中立刻彌漫開一股辛辣又溫暖的氣息,“老太太,您吩咐給二少爺熬的姜湯好了。”
趙姐笑著說道。
岑予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特別討厭生姜!!!
陸京洲喝了姜湯,可別想親她!
陸老太太這才恍然記起,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膝蓋,“瞧我這記性!光顧著和笙笙說話,把正事兒忘了。京洲那小子有點感冒,我讓趙姐給他熬了碗姜湯。可他從小最討厭的就是生姜味兒,別人送去,他準(zhǔn)是陽奉陰違地倒掉。”
老太太說著,目光轉(zhuǎn)向岑予衿,眼里帶著明晃晃的笑意,“笙笙啊,正好你在這兒,這艱巨的任務(wù)就交給你了。你去送,他看在你的面子上,肯定捏著鼻子也得喝下去。”
岑予衿微怔,隨即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
她送過去的,哪怕是毒藥他也會喝。
她看著那碗深色的湯水,又生出了一種想去見他的迫切。
她點點頭,接過托盤,碗壁傳來的溫?zé)崴坪跻岔樦讣鈧鬟f到了心里,“好,奶奶,我這就給他送去。”
“快去吧,看著他喝完再回來告訴我,今天晚上在老宅住,別回去了嗷。”陸老太太慈愛地?fù)]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