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龍大廈,三號建筑工地。
此時的工棚區,已經變成了一片狼藉。
濃煙滾滾,空氣中彌漫著膠皮燒焦的刺鼻氣味,和若隱若現的血腥氣。
原本整潔的活動板房被砸得千瘡百孔,玻璃碎渣混著血跡撒了一地。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個工人,有的捂著腦袋滿臉是血,有的抱著胳膊痛苦哀嚎。
慘叫聲此起彼伏。
昔日的工地,此刻變成一片狼藉。
而在這片地的正中央。
一個滿臉橫肉、眼神陰鷲的光頭男人,正一只手死死薅住劉公生的頭發,像提溜一只死狗一樣,強迫他跪在地上。
在劉公生旁邊不遠處,二狗蜷縮在泥地里,雙手死死抱著扭曲的右腿,疼得滿臉冷汗,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只能發出微弱的呻吟。
而在他們身后,就是李天策的那間獨立宿舍。
半小時前,這群人就像瘋狗一樣沖進了工地。
他們沒有一句廢話。
見東西就砸,見人就打,甚至拿著汽油瓶就開始點火。
有個大工路過剛湊上去問了一句,是什么情況。
直接就被一根實心的螺紋鋼管,當場砸在他腦門上。
老工人連哼都沒哼一聲,腦袋瞬間開瓢,當場就癱軟在地,生死不知。
二狗作為新上任的班組長,看到這一幕眼珠子都紅了。
二話不說,就帶著劉公生和幾個兄弟就沖了上去,想要問個明白。
可他們人還沒沖到,光頭男人身邊的小弟就動了。
七八個人,連對方的照面都沒看清楚,直接就被打的頭破血流,滾在一起。
二狗甚至當場就被鋼筋打斷了一條腿,骨頭都差點從皮肉里露出來。
劉公生更是被一個紋身男人抓著頭發,強迫跪在地上,滿臉是血沖著人群,模樣狼狽至極。
此刻外圍,已經圍了足足上百號工人。
他們手里拿著鐵鍬、鏟子,一個個面露驚恐,卻只敢遠遠地看著,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一步。
太狠了。
這幫人簡直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早在事情剛發生的時候,就有人給項目經理趙天打了電話,求爺爺告奶奶地讓他帶人來救場。
可直到現在。
哪怕工棚都要被燒光了,哪怕人都快被打死了。
那位平日里威風八面的趙經理,連個鬼影都沒露。
連工地的大門,都被這些人用車堵住,像是徹底封死了這片區域的出口。
有人搬來一把還能坐的椅子,擺在空地中央。
閻三大大咧咧地坐下,手里把玩著一只防風打火機。
在他身后,站著幾十號手持砍刀鋼管的亡命徒,一個個眼神兇狠。
他們個個膀大腰圓,露出的皮膚上布滿刺青。
身上的殺氣,根本就不是這些普通民工所能正視的。
“都把心放肚子里。”
閻三點了根煙,目光掃過周圍那群嚇得瑟瑟發抖的工人,語氣淡漠:
“今天這事,跟你們這幫臭苦力沒關系。”
“冤有頭債有主,誰也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吐出一口煙圈,手指了指頭頂的太陽:
“我就是來見李月輝的。”
“只要天黑前,李月輝出現在這,大家相安無事,我閻三絕不動你們一根汗毛。”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眼神戲謔:
“但要是太陽落山他還不敢露頭……”
“那這個工地,你們也就別要了,直接一把火燒成灰。”
“至于你們想要工錢,或者想要醫藥費,去找月輝集團要去,跟我閻三沒一毛錢關系。”
聽到“閻三”這兩個字。
人群里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工人,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下意識吞口水。
閻三。
那是當年濱海拆遷界的一尊煞神,手底下不知道廢過多少人,是個真正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沒想到,他又回來了。
二狗趴在泥水里,斷腿處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但他死死咬著嘴唇,一聲都不敢吭。
甚至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因為他很清楚。
就在他身后幾米遠的那間獨立宿舍里。
江小魚還在里面。
那個單純得像張白紙一樣的姑娘,要是落在這幫畜生手里……
二狗不敢想。
他躺在中間,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不敢朝身后看一眼。
包括那些人也都是。
只有外圍人群的人,知道一些。
眼神不時地往那間緊閉的宿舍門口瞟來瞟去。
偌大的工地,死一般的寂靜。
閻三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抬起腳,踩在跪地的劉公生肩膀上。
劉公生低著頭滿臉是血,他渾身顫抖,卻連大聲呼吸都不敢。
閻三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四周幾百號人,鴉雀無聲,靜悄悄一片。
“還有一個小時,看來李總公務繁忙,沒工夫趕過來。”
閻三隨意地擺擺手:“去,把這個工棚燒了。”
“點把火,給咱們李總提提神,看看他能不能看到煙,然后趕過來。”
四周的工人臉色全都是一緊。
眼神不自覺地落向李天策宿舍門的位置。
兩名滿臉橫肉的小弟立刻拎起早就準備好的汽油桶,擰開蓋子,大步流星地朝著那間獨立宿舍走去。
就在他們經過二狗身邊的時候。
“不要……”
有幾個知道里面情況的工人,下意識想要張口。
卻被身邊工友一懟胳膊,又立即把嘴閉上。
突然。
其中一人的腳步猛地一頓,身形踉蹌鮮血摔倒。
他錯愕地低下頭。
只見一只滿是泥污和鮮血的手,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死死攥住了他的褲腳。
二狗趴在地上,渾身都在劇烈顫抖。
卻死死抓著那只褲腳不肯松手,艱難地抬起頭,那雙充血的眼睛里滿是絕望和哀求,咬著牙:
“你們……不能燒……”
“里面……還有人!”
那小弟愣住了,看著二狗,又轉頭看向身后的閻三。
“看我干什么,想死你還攔著他,給他這條手剁了。”
閻三掏了掏耳朵,不耐煩地開口。
小弟沒有說話,反手掏出腰間的開山刀,瞄向二狗抓著自己褲腳的手腕,直接將刀鋒舉過頭頂。
“二狗!”
劉公生臉色一變,脫口喊出聲。
周圍的工人們齊刷刷地轉過頭,閉上眼睛,不敢去看那即將發生的血腥一幕。
“你不能進去……”
二狗五根手指頭攥的更緊,抬起頭,沙啞說道。
“唰!”
砍刀瞬間朝著那只手落下!
“呼!”
一陣凄厲的破風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死寂!
“砰!”的一聲悶響!
沒有慘叫。
只有骨頭碎裂的聲音。
那個高舉鋼管的小弟,腦袋像是被高速行駛的卡車撞中。
整個人橫著飛了出去。
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重重砸進了那堆浸滿汽油的廢墟里。
生死不知。
火苗,在閻三的指尖猛地一顫。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誰?!”
閻三猛地抬起頭,雙眼死死盯著廢墟里不知死活的手下,隨后猛地扭頭,目光如刀般掃向四周那一圈瑟瑟發抖的工人。
工人們個個面色驚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但這個時候,他們只是把頭埋得更低,沒人敢回應,更沒人敢抬頭。
空氣仿佛凝固。
“裝神弄鬼!”
閻三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眼中兇光更甚:
“媽的,給我砍!”
“我看今天誰敢攔老子辦事!”
話音未落。
另一個滿身紋身的小弟二話不說,反手從腰里抽出一把更長的開山刀。
他甚至沒去看飛出去的同伴一眼,面露猙獰,雙手握刀,對著二狗那只還死死抓著褲腳的手,猛然落下!
勢大力沉!
“砰!”
又是一聲悶響。
這名小弟飛出去的更快,整個人像是化作一道殘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轟”的一聲!
隨著眾人的視線,他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越過人群,重重砸在一臺攪拌機上,瞪大雙眼,腦袋一歪,當場昏死過去。
“咣當!”
隨著一個物體,從小弟胸口落地,發出聲響。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望過去。
這一次。
所有人都看清了。
砸飛他的,是一塊普通的紅磚。
此時,那塊紅磚正靜靜地躺在地上,沾染鮮血。
滋滋冒血。
再看那小弟,雙眼空地,胸膛徹底塌陷,正滋滋地往外冒血。
死寂。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大家的目光落在那飛出去的小弟身上,又扭頭看向二狗。
他依舊躺在地上,眼神里同樣充滿迷茫。
“當啷”一聲。
砍刀這時才在他身邊擴下,彈跳了兩下,完全失去動靜。
剛才還氣氛無比凝固的工地,此刻靜到連一陣風吹過,都能清晰聽見。
閻三看著飛出去的兩名小弟,喉嚨下意識動了動。
接著。
“噠噠噠。”
一串沉悶,且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從人群外側響起。
大家齊齊回頭,一道修長的身影,不急不緩地走了出來。
他嘴里叼著根沒點燃的煙,單手插兜。
另一只手里,正隨意地上下拋玩著一塊沾著泥的紅磚。
那副閑庭信步的模樣,不像是在面對一群手持兇器的亡命徒,倒像是剛吃完飯出來遛彎。
“李天策!”
看到來人面貌,有人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