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芳萍臉色一白。
朱云舟聽到聲音就掙扎著從稻草上爬下來,奄奄一息的他眼眸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我……我跟你們拼了!”反正他活不成了。
不如用這條命救下父親。
陳芳萍痛苦地去攙扶朱云舟,又擔心丈夫,丈夫的慘叫聲音如同刀子似的在刮著她的耳膜。
林晚見狀忙把一大包藥扔給她:“你們別出去,我去救人!
“你們出去只會雪上加霜。”
“相信我!”
說完,她就沖了出去。
放風的黃東升嚇了一跳。
有幾個年輕人看到忽然沖出來一個漂亮的女同志,都看直了眼睛。
“你是誰?”
“你怎么在這里?”
“你不會是壞分子的同伙吧?”
幾人眼里閃過算計,其中一人抬腳就要往林晚跟前走。
“張狗蛋兒,你干啥呢!”黃東升連忙沖出來,攔在林晚面前。
“離我妹妹遠點兒!”
張狗蛋眼睛不停地往黃東升身后瞅,嘴里道:“這就是你城里的妹妹啊?”
“有對象沒有?”
林晚翻了個白眼兒:“有沒有對象也看不上你這只癩蛤蟆!”
她的話音一落,其他幾個男青年就哈哈大笑起來。
把張狗蛋兒氣夠嗆,但他也不敢跟黃東升打,打不過。
只能氣哼哼地轉身回去踹了地上蜷縮著的老頭兒一腳。
老頭被打得鼻青臉腫,懷里卻死死地護著他采摘的草藥。
黃東升還想著讓朱教授幫忙給小姑小姑父治病呢。
就想上前幫忙。
卻被林晚攔住了。
他不解。
攔他干啥啊?
人要是被打死了,小姑小姑父的病咋整啊?
林晚拉了拉他的胳膊,湊在他的耳邊大聲說:“大蛋哥!”
“我討厭張狗蛋!”
“他看我的眼神太惡心了,我想把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當泡踩!”
“你去舉報他吧!”
“他毆打勞動改造的壞分子,是在砸社會主義的招牌!”
大家瞬間都看向張狗蛋。
幸災樂禍的意味很足。
張狗蛋氣死了都。
死婊子!
居然想挖他眼珠子,還想舉報他!
“他是壞分子,打了就打了,關你屁事兒!”
“就是把他打死,他也活該!”
其他人紛紛附和:“就是,打死他也是活該!”
蜷縮在地上的朱教授眼底的光徹底熄滅,眼神灰敗如死人。
他想不明白。
他委屈。
他憤怒。
他不甘。
可偏偏……他又那么無力。
兩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黃東升覺得自己這妹妹空有美貌,腦子里裝的都是漿糊,他皺眉道:“他們說得對,壞分子,打了就打了,我咋舉報?”
“你討厭張狗蛋,回頭我帶上兄弟們套他麻袋,打他一頓!”
“他要是再敢看你,我就幫你把他的眼珠子摳出來。”
張狗蛋:(╯‵□′)╯︵┻━┻
真當我是狗蛋啊?
當著我的面兒商量套我麻袋,摳我眼珠子?
其他人默默地離張狗蛋遠了點兒,黃家一家子不講理的人,干仗男女都上。
男的只照著腦袋砸。
女的只盯著蛋捶!
不是奔著命去的,就是奔著命根子去的。
誰他娘的遭得住,惹得起?
張狗蛋一氣之下氣了一下。
腮幫子鼓起的樣子更像蛤蟆。
林晚高深莫測地一笑,她指著地上蜷縮著的老人道:“你們知道,組織為啥不殺這些壞分子,反而是要把他們下放嗎?”
“既然可以讓你們隨便打死,那組織上為啥不把他們給突突了,多省事兒啊!”
有大聰明舉手道:“我知道,突突他們浪費子彈,子彈賊貴。”
林晚再度翻白眼兒,遇上一群蠢貨,心累眼珠子更累。
“浪費不了,不然你可以試試,犯個事兒,看看你被突突的時候,會不會管你要子彈錢。”
大聰明眼睛一瞪:“真的假的啊?”
林晚:假的!
財政核銷!
“真的假的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
大聰明氣死,他試個屁啊!
試試就逝世!
他只是憨,又不傻!
“那是為啥?”張狗蛋忍不住問。
林晚立刻收起輕浮的神色,挺胸抬頭,一臉嚴肅地道:“當然是弘揚社會主義正能量,傳播社會主義新風氣!”
“舊社會把人變成鬼!”
“新社會把鬼變成人!”
“讓他們下鄉來接受勞動改造,用艱苦磨礪他們的精神,鍛煉他們的體魄。”
“把他們身上的壞毛病改干凈,改透徹,讓他們徹底從壞分子改變成質樸的勞動人民,能為社會,為國家創造價值的嶄新的,正向的力量!”
“只有這樣,才能彰顯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彰顯國家的偉大,組織的睿智……”
“你們打死他,就是跟組織,跟國家對著干,破壞國家的改造計劃!”
“不然你們以為你們是誰,可以凌駕于組織和國家意志之上?”
“嗷……我知道了,你們是想反xx!”
“臥槽!”
“大蛋哥,趕快去舉報!
成功發現幾只社會主義的害蟲,你是功臣,肯定會被表彰!”
“有了表彰,今年的先進個人肯定是你的!
“明年的工農兵大學推薦名額或許也有你的份兒!”
“等你上完大學,出來就是干部……”
大蛋的眼睛一亮。
這餅又大又香!
管飽!
“我這就去!”
其他幾個人被林晚忽悠瘸了,見大蛋要去舉報,連忙去抱住他,給他磕頭,求他看在光腚娃娃的份兒上千萬不要去舉報。
大蛋不想看光腚的面子。
屎臭屎臭的。
直到他們賭咒發誓說要幫大蛋干活兒,替他掙工分,林晚才松口道:“大堂哥。”
“要不算了吧,都是一個大隊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
“扯來扯去都還有親戚關系。”
“舉報了他們,姥姥姥爺他們臉上也不好看,還給咱們大隊丟人。”
黃東升的臉上露出明晃晃的失望之色。
他的干部夢才開始做就碎了!
“但是光幫你掙工分不行。”
“我聽說,他們老愛去山里打野雞掏鳥窩,那可是集體財產……”
張狗蛋:“給,這是今天掏的,全給你們!”
“求你了姑奶奶,求你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林晚看著他們給出來的東西,嫌棄地撇嘴,但還是讓大蛋……呸,東升給收起來了。
“你們說說,為啥要打這個壞分子?”
幾個人七嘴八舌:“我們聽說他挖到了人參,喊他交出來他打死不交!”
林晚聞言就走到朱教授身邊,蹲下來盯著他,趾高氣昂:“老頭兒,識相點兒把人參交出來!”
“這東西是集體的,可不是你能挖的墻角!”
又對眾人道:“要真有人參,你們想法子換成錢,咱們見者有份!”
貪婪的模樣隨便怎么看,跟朱教授都不是一伙的。
牛棚里的母子兩個聽到她這個動靜。
心里哇涼哇涼的!
老朱肯定挖到了人參,他說過,兒子的病需要人參做藥引。
別的大夫給虛弱的人開藥不會開人參,怕虛不受補。
但老朱不是別的大夫。
他有的是法子用別的藥物來綜合人參的功效,讓虛弱的人也能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