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秦律師。”
那邊,秦珈墨語調低沉:“今天中午有空嗎?警察那邊傳來消息,蘇云帆想見你,說是要重新談談離婚的事。”
林夕薇一聽明白過來,“難道他想用同意凈身出戶,來換免除行政拘留?”
因為昨天蘇大強父女去醫(yī)院鬧時,秦珈墨最后就是這樣跟他們說的——想免除行政處罰,那就同意凈身出戶。
雖然當時蘇琳琳很憤慨,嚷嚷著絕不可能。
但難保他們回去后不會改變主意。
畢竟,拘留所里蹲十五天,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而且蘇云帆還有公司要打理,突然消失十五天,還不知要造成多少損失。
最重要的是——男人的尊嚴和面子問題。
進去蹲半個月出來,周圍所有親戚朋友包括商業(yè)上的合作伙伴肯定全都會知道。
一旦社死,他還怎么混?怎么跟人做生意談業(yè)務?
權衡之后,蘇云帆肯定還是覺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更可取。
“不清楚是不是為這個,過去看看就知道了。”秦珈墨回復。
“好,我中午有空。”
掛了電話,林夕薇也沒空去想馮哲謙的事了,趕緊回工位忙起工作。
其實林夕薇猜對蘇云帆要見她的理由了。
的確是這渾蛋想通了,要用“凈身出戶”來換人身自由。
原因很簡單。
按照法律法規(guī),警方做出行政拘留的決定后,一般會在24小時內將人送往拘留所。
一旦送進去,再想取消或改變行政處罰決定就難了。
蘇云帆為了打贏離婚官司,出血本請了個外地很有名的離婚律師。
那位律師得知他因為家暴被原告律師弄進了局子里,在警方這里留下鐵證,一時氣急,把蘇云帆狠罵了一頓。
因為這種超級低級的錯誤,無疑是給對方送刀子。
這位律師覺得即便上法庭,勝算概率也不高了。
還不如用“凈身出戶”的條件,來換十五天的人身自由,起碼保住個人形象和公司名譽——算是兩權相害取其輕了。
蘇云帆自己也慌。
他沒想到一時沖動動手,會造成這么嚴重的后果。
若是官司輸了,凈身出戶,然后公司因為他名譽受損,未來發(fā)展也受連累,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權衡之下,他便決定再跟林夕薇談談。
凈身出戶就凈身出戶,他要人身自由,要保住公司名譽。
中午,林夕薇一到下班時間就匆匆離開,趕往派出所。
路上,她給峻峻打了通電話。
小家伙沒有保姆照顧了,只能“賴在”秦夫人的病房里,吃香的喝辣的,倒是愜意自在。
秦老先生知道林夕薇擔心,在電話里說:“放心吧,孩子聽話,我們照顧得很輕松,你忙自己的事就行了。”
林夕薇對二老感激不盡。
她到達派出所時,秦珈墨已經到了,在門口等著。
看到她走來,秦珈墨淡淡看了眼,皺眉:“怎么臉比昨天更嚴重了?”
“嗯,醫(yī)生說皮下組織出血是這樣的,要過兩天才會慢慢消散。”
林夕薇看到他就不好意思,想到自己的糗事,想到他說的“陰陽臉”。
她下意識低頭,撥了撥鬢邊的頭發(fā),擋住受傷的臉。
“遮什么?就應該大大方方露出來,才好談判。”秦珈墨看到她的動作,輕飄飄丟了句。
“……”林夕薇一愣,跟上他的步伐時嘀咕道,“我是怕我這張陰陽臉,害秦律師晚上做噩夢。”
秦珈墨笑,“你還挺記仇。”
“說得好像你很大方似的……”林夕薇繼續(xù)嘀咕。
兩人進入辦公室后,負責調解的警察跟蘇云帆,以及蘇云帆重金聘請的那位律師,還有蘇大強跟蘇琳琳,包括鐘雨柔,全都等著了。
看到秦珈墨跟林夕薇走進來,蘇云帆神色變了變,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下,似乎也意外她的傷有這么嚴重。
而蘇云帆的律師看到秦珈墨,竟笑了笑起身:“秦師兄,好久不見。”
這話一出,蘇云帆跟林夕薇都吃了一驚。
但林夕薇很快就反應過來——秦珈墨這種身份,在圈子里遇到自己的同門師兄弟,再正常不過。
秦珈墨與那人握了握手,眼皮淡淡一抬,“張掖,你怎么越混越沒出息了,這種人渣的官司你也接?”
張律師笑了笑,“秦師兄,我們可不比你大名鼎鼎,官司接到手軟,我們得為五斗米折腰啊。”
蘇云帆瞪著眼,驚訝又氣憤:“張律師,你……你之前怎么沒說,你跟他是校友?”
張律師道:“我們這個圈子里遇到校友,有什么好奇怪的。況且,若不是知道你的原告律師是秦師兄,我也不想接啊。我要不是奔著學習取經的態(tài)度,才懶得折騰你這種缺德官司。”
看到林夕薇傷成這樣子,張律師心里止不住鄙視蘇云帆。
——對老婆下這樣的狠手,是人嗎!
不怪秦師兄鄙視他接這種破官司。
蘇云帆氣得說不出話來。
蘇琳琳替哥哥站臺,“你們早就認識,那不是欺騙嗎?你根本不可能認真為我們打官司!說不定還被他買通。”
張律師說:“你們若是不相信我,可以解除合同。”
蘇云帆清楚,現在不可能解除合同,解除了他更吃虧。
“琳琳。”蘇云帆叫住妹妹,示意她不要添亂了,而后看向警察,“開始吧。”
林夕薇看著蘇云帆猶如喪家之犬,心頭壓抑許久的煩悶,終于紓解了些。
警察同志坐起身,看向兩邊當事人,簡單說了下今天“齊聚一堂”的主題。
“介于蘇先生愿意認錯,也愿意拿出真誠的賠償措施,我們才把兩邊的人都找來,坐下再重新談談這個案子。現在你們可以暢所欲言,把心里想說的,該說的,都說清楚。”
警察同志說完,特意看向蘇云帆提醒:“蘇先生,你可要抓住機會。如果這場談判失敗,我們馬上就得送你去拘留所了。”
“知道了。”蘇云帆心里不爽,但還是乖乖點頭。
“行,開始吧。”
林夕薇安靜地坐著,眼神落在桌面上,都不屑看向對面。
秦珈墨面前放著幾頁資料,他旁邊坐著的韓銳打開電腦,也打開錄音筆了。
大家都等著蘇云帆開口。
可蘇云帆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沒動靜。
與他隔了個身位的鐘雨柔,同樣跟鵪鶉似的,悶著一聲不吭,也沒了前陣子的囂張猖狂。
張掖見他久久不語,只好回頭看他。
“蘇先生,你不要是和解嗎?先當面口頭道歉,然后再做出賠償措施,看看對方愿不愿意諒解。”
張律師提醒了,蘇云帆才坐起身,視線看向林夕薇,幾經斟酌才開口:“薇薇,昨天的事……對不起,我是一時沖動才動手的,事后我非常后悔,我不應該打你,我錯了,請你原諒。”
林夕薇聽著這話,心里有點解氣,但又不夠徹底。
秦珈墨看向她,下頜朝對面一點,意思是——表個態(tài)吧。
林夕薇提了口氣,看向對面,沒回應蘇云帆的道歉,而是問鐘雨柔:“你呢?你的道歉想好沒?”
鐘雨柔一愣,抬起頭,“我?”
“那不然?昨天對我動手的人也有你吧。”
鐘雨柔臉色難堪起來,“林夕薇,你已經贏了,用得著這樣計較嗎?”
林夕薇一聽這話立刻站起身:“秦律師,我們走吧,他們道歉不夠誠意。”
“等等!”蘇云帆立刻叫住她,馬上回頭瞪著鐘雨柔,“趕緊道歉,你想讓我進去嗎?”
鐘雨柔辯解:“本來就是調解你的事,為什么還要我道歉?”
“你道歉就是了!”蘇云帆很急。
這時張掖開口:“你到底看上這女人什么?我怎么感覺,她是故意想讓你進去呢?”
蘇琳琳也突然爆發(fā),轉頭吼鐘雨柔:“叫你道歉就道歉,磨嘰什么?要不是你從國外跑回來,纏著我哥,我哥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嗎?他本來家庭幸福,事業(yè)有成,全被你毀了!你就是狐貍精掃把星臭狗屎知道嗎!”
鐘雨柔還從沒被人這樣罵過,當即臉色一變:“蘇琳琳你嘴巴放干凈點!”
“行了!吵什么?你們還想不想調解?”警察一拍桌子,厲聲呵斥,“不想調解就散了,我們同事在外面等著,馬上送拘留所。”
蘇云帆一想著要進去,嚇得手抖,連忙又祈求鐘雨柔:“小柔,你就道個歉吧,不然我進去了,對你有什么好?”
林夕薇看了半天好戲,此時輕飄飄來了句:“你進去了,她才好找下家啊。你以為你若一無所有了,她還會留在你身邊?”
鐘雨柔眼神心虛,顯然被林夕薇說中了。
面對身旁幾人的眼神施壓,她抿了抿唇,最終還是不情愿地開口:“對不起。”
林夕薇重新坐下:“太敷衍了。”
“林夕薇,對不起,昨天我不該動手,我錯了。”鐘雨柔強忍著不悅,再次開口。
林夕薇這才稍稍滿意,視線又轉回蘇云帆:“道歉我接受了,下一步呢?”
蘇云帆咬著后槽牙,戴手銬的雙手也緊緊攥在一起。
他是真不舍得凈身出戶,那些財產可是他辛辛苦苦打拼了好幾年才積累的。
現在要全部拱手讓人。
可他再不舍,現在也別無它法。
“我同意離婚,離婚條件也按你說的來,除了我的車跟公司,其余一切都歸你。”蘇云帆近乎行尸走肉般,說出這話,心在滴血。
光那套大平層,都一兩千萬了。
林夕薇還沒開口,秦珈墨道:“公司才是最有價值的,卻全歸你——這叫凈身出戶?”
蘇云帆抬眸:“什么意思?你們連我公司都要奪走?”
林夕薇說:“我不要你公司,但是你公司市值多少,秦律師已經查清楚了。我給你留繼續(xù)經營的資本,要市值一半就行了。”
秦珈墨接著道:“大概是五千萬。”
蘇琳琳眼眸瞪圓,又忍不住開嗓:“林夕薇你太過分了!家里所有財產給你還不滿足,居然連公司都要瓜分一半!”
秦珈墨:“你們不愿給錢的話,可以選擇股權分割,但這樣操作對公司日后上市非常不利——你們想清楚。”
蘇云帆沒說話,轉頭看向張律師。
張律師瞥了秦珈墨一眼,往蘇云帆這邊靠攏,低聲道:“他說的是真的。你們這種情況,就算到了法庭上,法官也會判給原告一部分股權。直接拿錢買斷,一勞永逸。”
蘇大強一拍桌子:“你這哪來的半吊子律師,我看是騙子吧!你到底幫誰!”
張律師嘆息一聲:“大爺,您兒子這一堆亂攤子,誰來都回天無力。您到底知道他犯了多少禁忌嗎?”
張掖接手這個案件后,調查了下。
初步得知,蘇云帆不止是出軌,涉嫌遺棄罪,還轉移婚后財產,公司還有部分漏稅問題,再加上現在家暴……
這么多罪名,放在秦珈墨手里,能把他捶得骨頭渣都不剩。
蘇云帆抬手,按著父親,讓他坐下來。
然后,他抬眸看向對面,“我現在沒有那么多錢。”
秦珈墨:“可以分期付款,每年給一定比例,直到給完。這些我們可以在協議中約定好。”
蘇云帆咬著后槽牙。
“還有,你轉移到海外的婚后財產,我們已經掌握部分證據了,你若是同意凈身出戶,還需把那部分財產拿回來。”秦珈墨補充。
什么?蘇云帆再次吃驚。
他以為那些財產轉移做的隱蔽,秦珈墨查不到的。
他本想著,能藏住那幾千萬,凈身出戶也沒什么大不了,誰知——
蘇云帆突然后悔了,他看向張律師道:“除了凈身出戶,你還有什么辦法讓我能逃過這行政處罰?”
張律師還沒說話,警察開口道:“你別做夢了。林小姐不出具諒解書,你沒法逃避。”
另一名警察接著說:“你要取得林小姐的諒解,她同意和解了,簽字了,然后你再按規(guī)定,繳納一定數額的保證金,你才能免于處罰。而且這個‘免’還不是說處罰完全取消,只是說你可以不用現在去拘留所,有了行政復議的機會,相當于延緩執(zhí)行的意思——等行政復議通過后,你才能免除拘留。”
蘇云帆認真聽著,越聽越絕望。
林夕薇看著他的反應,不屑一笑:“原來你突然同意凈身出戶,是以為你轉移到海外的巨額財產我不知道……”
蘇云帆苦著臉看向林夕薇,見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
“薇薇,夫妻一場,你真要對我趕盡殺絕?這場失敗的婚姻確實是我錯誤更大,但你就沒有一點點過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