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暖看了一下,這里距離上山的路不遠,再往那邊走就是出山的路。
而野山羊常居深山,如果來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順著羊腳印,她們往回走。
沒多遠,腳印消失,前面是一片被踩踏過的、積雪融化的泥巴灘。
而這泥巴灘靠山崖那邊,剛剛是一道半圓形裸露出泥巴的土坡。
“它們來這里做什么?”小一好奇地走過去。
大家東看看西瞧瞧,這里很普通,甚至連干枯的草叢都不如其他地方豐茂。
趙暖蹲在土坡前看,逆著光線,她看到了一些隱藏在泥土中的,細微的白色顆粒。
“它們來這里補充鹽分?!?/p>
聽到趙暖的話,大家都很吃驚。
羊?
土坡?
鹽分?
“羊是需要補充鹽分的,這里的土含鹽,所以它們才來這里?!?/p>
“哎……?”
趙暖話才說完,幾個好奇心爆棚的人蹲下舔了一口。
小二驚叫:“真是咸的哎~”
沈明清稍微文雅些,但他捏了點土喂進嘴里。
然后點點:“居然真是咸的。”
小九很高興,他興奮說道:“那咱們豈不是可以不買鹽巴了?把這里的土弄回去就好了呀?!?/p>
趙暖揉揉他的腦袋,說道:“這些土挖回去要先浸泡、過濾、熬煮,可能忙活幾天只能得到一小把鹽。
有這個時候,我們可以做點其他的。打獵、捕魚、種地賺到的錢未必不能換到一小把鹽啊。”
小九撓頭:“好像是哦?!?/p>
“不過嘛……”趙暖話鋒一轉,鼓勵他,“如果有一天咱們一點鹽都沒了,又不方便出山,你這個法子就能用上了?!?/p>
“嗯!”小九鄭重地點頭,“趙姐姐放心,這個法子我保證不會忘記的?!?/p>
沈明清問她:“那我們挖陷阱?”
趙暖卻有其他想法。
成年野羊脾氣暴躁,肯定是無法馴養的。
野兔崽、野豬崽他們都養活了。
那野山羊崽呢?她很想試試。
沈明清聽她這樣說,也感覺這樣更好。
“一頭小羊崽要八百文,買來不一定養得成。野羊的話在山里生活慣了,說不定更好存活些?!?/p>
“是。”趙暖很欣慰沈明清沒有只看眼前的利益。
就連少年們也很高興,甚至小四還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也差不多是不是呀趙姐姐?!?/p>
“差不多的意思,不過咱們這個叫‘可持續發展’更合適。”
既然有這個打算,今天就先不打擾這些野羊了。
等明天去一趟城里后,再合計合計。
已經下午了,大家收工回山上。
這滴水成冰的天氣,天黑還在外面的話,危險加倍。
回到山頂的時候天還沒黑,陰沉了一天的天空,云層突然裂開一道口子。
一抹金色的夕陽從那道口子里射出,恰好就落在了趙暖他們居住的這座山頂。
妍兒又叫又跳。
半晌后,她也不怕人的跑去傻看著天邊的周文睿跟前。
“干爹,您把寧安抱出來看看唄?!?/p>
“哦,好好好。”周文睿這才反應過來,腳步匆匆,去了林靜姝的屋子。
趙暖對妍兒招手。
小姑娘兩個朝天辮一抖一抖的。
“娘!”
“你叫寧安爹什么?”
“干爹?!?/p>
“誰讓你這么叫的?”
“不然呢?”小丫頭歪歪腦袋,反問回去。
“嗯……”趙暖腦子打結。
她本來想說自已跟林靜姝姐妹相稱,那應該把周文睿叫姨父。
可妍兒又叫的林靜姝二娘。
那要是按二娘來,就該叫周文睿二叔?
但是……又沒有大叔……
“算了,算了……”趙暖揮揮手,“你愛叫什么叫什么吧?!?/p>
反正山上的稱呼都是亂糟糟的,都各論各的。
房間里,往日做什么都從容的周文睿扒著門框。
“靜……靜姝,妍兒讓我來抱寧安……”
周寧安看著畏畏縮縮的父親,又看看還在做針線的母親。
林靜姝不忍女兒失望,說道:“你動作再慢些,太陽就落山了?!?/p>
周文睿左腳絆右腳,撲到炕床前。
“小心些,別碰她受傷的腳。”
“好,我記住了?!?/p>
周文睿穩穩抱起女兒。
在抱起的一瞬間,他明顯感到周寧安重了不少。
“寧安,快來!”
妍兒爬上了樹屋,懷里還抱了只小兔子。
周文睿把女兒送上去。
等周寧安坐好,妍兒又吩咐周文睿:“干爹,拿張小毯子來嘛,給寧安蓋著腿。”
“哦,好。我馬上去。”
周文睿樂此不疲,急急忙忙的回屋去拿毯子。
他剛到門口,還沒說話。
林靜姝就將一張四方小毯凌空拋向門口。
周文睿接住,眼神有些失望。
但想到兩個孩子還在等,他只能離開。
看著周文睿離開的身影,林靜姝心里沉沉的。
真的完全怪他嗎?
亦或是周文睿不愛女兒嗎?
不是的。
林靜姝也在反省自已,她空了就與趙暖聊,聊她的想法,以及之前跟周文睿共同生活的日子。
母親懷胎十月,與孩子之間有天然的聯系。
父親不一樣,他跟孩子的情感是需要后天培養的。
她曾經為了成為京城貴婦中的佼佼者,堅持三從四德、堅持男主外女主內。
她把內宅的一切事兒都攬在自已身上,堅定的讓周文睿只管外面的事兒,不讓他沾手一點生活瑣事,以及教養兒女的事兒。
所以她在京城貴婦圈里是出名的賢惠兒媳,周文睿是京城公子中出名的溫柔丈夫。
他愛女兒,但這種愛無法落到實處,飄在虛無中。所以才會在牢中做出對皇帝的忠心,大于對家人的憐惜這種事兒。
趙暖讓她問自已的心,還愛不愛周文睿。
如果她還愛,那周文睿也愿意改,那就試試從頭開始。
若是不愛,那就早做決斷。趙暖愿意給她重建房子,亦或是跟她同住。
腦中,剛剛周文睿唯唯諾諾的樣子還在。
與在牢房中,他替她、替女兒、替婆母挨鞭子的樣子重合。
林靜姝問清自已的心了,她對周文睿的恨,都源于她還愛。
想清這件事,林靜姝的心完全通透了。
她臉上蕩起笑意。
人生無常,福禍常相依。